肋下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口那如同被撕裂的空洞与冰冷。
陈白独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潮湿的墙壁,侍卫早已被他挥退。地牢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他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呼吸。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方才那一幕——她眼中瞬间爆发的锐利,那毫不留情的铁刺,以及最后那复杂到了极致,最终归于死寂的冰冷眼神。
欺骗……逃离……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魂之上。
为什么?
是因为他没能完全相信她的话?是因为他没能立刻站在她这边,对抗他敬若神明的父王?
还是说……从一开始,她的柔弱,她的“苏念安”,都只是一场精心编织的戏码?一场利用他同情与那莫名悸动的、卑劣的算计?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屈辱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地面上,指骨传来剧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中的窒闷。
“世子!世子!”一名心腹侍卫急匆匆跑来,脸色惶急,“王爷……王爷震怒!已调派‘影卫’,全城搜捕那名女刺客!下令……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不行!
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这个念头就疯狂地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他不能让她死!
哪怕她欺骗了他,利用了他,哪怕她对他拔出了利刺……可一想到那双眼睛会彻底失去光彩,一想到那个清冷的身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心就疼得无法呼吸,比肋下的伤口要疼上千百倍!
“备马!”陈白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快牵扯到伤口,脸色白了一瞬,但他眼神中的决绝却如同燃烧的火焰,“我要出府!”
“世子!您的伤!而且王爷有令……”
“我说备马!”陈白第一次用如此凌厉、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侍卫说话。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威压,竟让那身经百战的侍卫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应了声“是”。
顾不得包扎伤口,陈白抓起一件斗篷遮住染血的衣衫,快步冲出地牢,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靖北王府,没入外面沉沉的夜色之中。
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带着北地深秋的寒意。
他策马在寂静的街道上狂奔,脑海中飞速运转。她受了重伤,琵琶骨被封,内力运转不畅,又能逃到哪里去?城防已然戒严,她出不了城……唯一的可能,是城中的某些易于藏身,或者……有她接应据点的地方!
他想起了她偶尔提及的,关于北疆旧事的一些零碎片段,一个模糊的地点在他脑海中浮现——城西废弃的苏家旧宅!那是十五年前被查抄的府邸,早已荒废多年,人迹罕至!
调转马头,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城西。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寒意渗透进来,伤口更是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在她被影卫找到之前!
与此同时,靖北王府,书房。
陈擎天面沉如水,听着属下汇报世子带伤出府的消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担忧,更有一种被背叛的怒意。
“为了一个刺客……逆子!”他重重一掌拍在书案上,坚实的红木书案瞬间布满裂纹。
“王爷,”那名青衫夫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角落,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世子年轻,易被女色所惑。此女不除,恐成世子心魔,更会危及王府声誉,甚至……动摇北疆军心。当断则断。”
陈擎天眼神闪烁,最终化为一片冷硬:“加派人手!封锁城西!发现那刺客,就地格杀!将世子……给我带回来!”
“是!”
……
城西,苏家旧宅。
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在凄风苦雨中更显破败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