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王府痴儿与冷面杀手(中)

靖北王府,地牢。

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淡淡的血腥气。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摇曳的火把,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代号“影刹”的女子被粗重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琵琶骨被特制的铁钩穿过,封禁了她大半的内力与行动能力。伤口处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的伤势。她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苍白的脸,唯有那双眸子,在阴影中依旧闪烁着不甘与冰冷的微光。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熟悉。

她抬起头,看到陈白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换下了那日被雨水淋湿的锦衣,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脸上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混合着担忧与固执的神情。

“你来做什么?”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地牢里的寒气。

陈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点心和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他将东西一样样取出,放在她面前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上。

“王府的医师看过了,说你内腑受创,需要调理。”他将汤药往前推了推,“趁热喝。”

影刹别过头,看都不看那些东西。“假惺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白沉默了一下,在她面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影刹猛地转回头,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为什么?陈擎天,他屠我满门,杀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陈白浑身一震,瞳孔骤缩。“不可能!我父王镇守北疆,保境安民,岂会做下此等恶事?”

“保境安民?”影刹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嘲讽,“好一个保境安民!十五年前,北境苏家,只因不肯依附于他,献上祖传的《流云剑谱》,便被冠上通敌叛国之罪,一夜之间,满门七十三口,尽数屠戮!我那时年幼,被母亲藏在枯井之中,才侥幸逃得一命!陈擎天,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

她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带着血泪的控诉。

陈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父王在他心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慈爱威严的父亲……怎么会……

“不……你骗我……”他喃喃道,眼神动摇。

“骗你?”影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苏家满门的冤魂,就在北疆的风里日夜哭嚎!陈白,你享受着王府的锦衣玉食,可知道你脚下踩着的,是多少无辜者的尸骨?!”

陈白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看着眼前女子那充满仇恨与绝望的眼神,那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父王他真的……

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接下来的几天,陈白依旧每日送来食物和伤药。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做着这一切。他派人去暗中调查十五年前的旧案,查阅卷宗,但所有相关的记录都模糊不清,或者干脆消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了一切痕迹。

这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

而影刹,起初对他充满敌意和排斥,但见他每日雷打不动地前来,眼神中的固执与那份莫名的关切不似作伪,心中的坚冰,也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他不再只是那个“痴傻”的世子。他会在地牢里一坐就是半天,有时什么也不说,有时会跟她讲一些王府的琐事,讲北疆的风光,讲他记忆中零碎的、关于“父王”的片段。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甚至……开始教她识字。

“你叫什么名字?”有一天,他拿着树枝,在地上划下几个简单的字,问道。

影刹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影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