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懊恼还是该愤懑——难道他应下此事竟如此反常?
未入天衍阁前,家中就属他与这小魔星相处最久,连母亲都比不得。
若论养育之恩,他与琪琪倒更像真正的父女!
其实若琪琪自行开口,纵使没有时光回溯,争辩几句他多半也会答应。
是了,愤懑。
他此刻分明满心愤懑。
林昭然凝目瞪去,目光如刃,倒要看看母亲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怎么?」四目相对片刻,他终是冷声开口。
「无事。」母亲神色一敛,复归深不可测,「不过有些意外罢了。你总算肯为旁人着想,倒也叫人欣慰。住处可有着落?」
「自然。」林昭然道,「端看这银钱是自掏腰包,还是家中贴补。」
「你这话未免刻薄!」母亲眉梢一挑,「租钱自会予你,何曾短缺过你的用度?要多少?」
——方才那句为旁人着想难道就不刻薄?
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但林昭然不得不承认,母亲所言非虚:双亲虽诸多不是,却断不会让他流离失所,除非家道中落至此。
纵是失宠的幼子,终究还是血脉相连。
此后小半时辰,母子二人就青云城用度争执不休。
他刻意抬高价码,又对城中物价了如指掌,竟驳得母亲哑然。
她毫不掩饰讶色——原以为这儿子素来清高,不屑理会此等俗务。
林昭然自不会解释,他留心房价,不过是为随时离家自立。
正欲转开话头,母亲却揪住此事不放,幸而云墨心适时到访,才解了围。
母亲借口去帮琪琪收拾,匆匆离去。
待云墨心问及何处可私谈,他仍引她回了房中——毕竟,那些不慎未撤的流光溢彩,总得让她偶然瞧见才是。
起初,二人对谈尚循常例,可一触及居所之事,惯常节奏便骤然打破。
「据此所述——」云墨心扬了扬手中纸笺,「你前两年皆宿于学院寮舍,今年想必亦复如是?」
「呃,其实不然。」林昭然答道,「今年需携幼妹同行,恐难如愿。除非学阁特许?」
「绝无此例。」云墨心断然道。
「料想也是。」他倒不觉意外,「暂宿客栈几日,待寻得赁居之处便好。」
云墨心投来一记晦涩难明的目光。
「你竟未预先订妥住处?」她问。
「不曾。」林昭然道,「此事定得仓促,未及筹备。有何不妥?」
「关于此事,我倒有个计较。」她脊背微挺,神色转肃。
「可是知晓适宜赁居之所?」见对方颔首,他略一迟疑,「倒是机缘巧合……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