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般的睫毛在她眼睑投下蝶翼状的阴影,每一根都似被晨露压弯的蛛丝,在将坠未坠的瞬间凝结成液态水晶。
那些悬在睫尖的泪珠宛如被咒语禁锢的星子,折射着白炽灯管青白的光晕,内里蜿蜒着银河碎屑般的细密纹路,恍若封存着上古神话中鲛人泣珠的哀怨。
当她眼睑痉挛般阖动的刹那,时间仿佛被切割成慢镜头——千万颗微型棱镜在虹膜表面炸裂,折射出霓虹般斑斓的碎光,恍若敦煌壁画里飞天琵琶断弦时迸溅的火星。
坠落的轨迹被铜锅腾起的热浪扭曲成液态曲线,泪珠尚未触及汤面,沸腾的羊骨汤已张开琥珀色的旋涡。
细碎的油花如食人花般翕动,吞没那抹脆弱的光华时,竟发出类似蚕食桑叶的沙沙声。
铜锅内壁凝结的钙垢在热浪中剥落,如同龟甲裂开时泄露的古老谶语,而她的倒影在汤水中摇晃成支离破碎的琉璃盏,那些未及滚落的泪珠仍在睫毛上颤动,如同暴风雨中倔强绽放的白玉兰,在浊浪滔天的骨汤江湖里,固执地守护着最后的光明。
那双素来氤氲着江南烟雨般朦胧雾气的杏眼,此刻蓦然睁至不可思议的弧度,虹膜深处就好像有双无形之手正在绞碎星辰。
原本荡漾着春山倒影的眼波倏然冻结,墨色自瞳孔边缘蚕食而出,如同被泼洒浓墨的宣纸迅速晕染,将整双眼睛浸染成子夜时分未化的玄冰。
眼白处浮起细密的血丝,恍若古旧绢帛上蜿蜒的裂痕,又似被命运铁钳掐出的猩红指痕,将原本清凌凌的泉光碾作枯砚台里凝滞的宿墨。
胭脂被滚烫的泪珠熔成流动的晚霞,沿着颧骨勾勒出凄艳的符咒。
每滴坠落的猩红都在面颊拓下花瓣状的印记,宛如被利齿咬碎的朱砂痣,又似经年未愈的箭疮重新崩裂。
泪痕蜿蜒处,浮起细密的珍珠光泽,那是深闺少女藏在妆匣最底层的贝壳,此刻却在咸涩泪水中绽放最后的荧光。
当胭脂痕迹漫过下颌线时,脖颈肌肤泛起涟漪般的战栗,如若有无数金线小蛇在皮下窜动,将凝固的哀伤化作活物,顺着血脉游向早已破碎的心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