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在青石板上摇晃,如同无数只鬼魅的手在舞动。苏小白握着锈迹斑斑的砍柴刀,刀刃上还沾着白日里劈柴时留下的木屑。他的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踩在月光透过竹叶洒下的光斑里,仿佛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青铜罗盘在怀中微微发烫,龟甲纹路里渗出的幽蓝荧光,随着他的呼吸在衣襟下明灭不定,像是在提醒他某种未知的存在。
三天前的松林遇袭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林青烟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总在眼前晃动。月白色裙裾划破晨雾的刹那,玄铁剑穗上的琉璃珠折射出的寒光,比山涧冰泉更让他心头发颤。此刻后颈的皮肤突然泛起细密的麻痒,像是短箭破空时的气流擦过,他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锈迹斑斑的铁环里。
夜风卷着竹叶的清香掠过鼻尖,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龙脑香。苏小白的脚步骤然顿住,砍柴刀差点从掌心滑落。那缕冷香太过熟悉,是林青烟常用的凝神香,每次她练剑归来,发间总会沾着这样清冽的气息。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竹林深处传来轻微的衣袂摩擦声,像是有人正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缓缓走来。
“谁在那里?” 他低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竹林里荡开层层叠叠的回音。话音未落,一道月白色身影从竹影深处转出来,广袖如流云般拂过青竹,带起的风让苏小白鬓角的发丝轻轻颤动。林青烟握着剑的手指还保持着半出鞘的姿势,玄铁剑鞘上的冰纹在月光下流转,仿佛有无数条冰龙在其中苏醒。
“是我。” 她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微凉,比山涧清泉更清冽。发间银簪垂落的冰棱坠子轻轻晃动,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星辰。苏小白这才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巡夜令牌,檀木牌面雕刻的云纹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与自己怀中那枚粗糙的木牌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同时沉默,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苏小白的目光落在她握着剑柄的手上,那里还留着淡淡的薄茧 —— 是常年练剑留下的印记。记忆突然翻涌,黑风岭火海中,正是这双手死死拽着他的手腕;松林中,也是这双手挥剑斩断淬毒的短箭。喉间突然发紧,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腰的伤疤,粗布衣衫下的皮肤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缝补时的指尖温度。
“师姐也在巡夜?” 苏小白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他低头盯着自己磨出毛边的裤脚,那里还沾着杂役房的灶灰。竹影在他靛青色的衣襟上摇晃,与林青烟月白裙裾上的流云暗纹交织,像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林青烟颔首时,发间冰棱坠子碰撞出清脆声响:“长老说近日不太平,让内门弟子多巡查几处偏僻地界。” 她的目光扫过苏小白紧握砍柴刀的手,锈迹斑斑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钝光,“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怎么也来巡夜?”
“我想多攒些贡献点。” 苏小白挠了挠头,耳尖在月光下泛起微红。其实是赵大雷告诉他,林青烟今晚负责西竹林的巡夜,他才软磨硬泡从执事那里讨来这份苦差事。怀里的罗盘突然发烫,龟甲边缘的齿轮开始轻微转动,指向林青烟的方向 —— 这个青铜疙瘩最近总是这样,只要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安分。
竹枝突然簌簌作响,几片枯叶落在林青烟的发间。苏小白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手指悬在半空想要帮她拂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发丝时猛地收回。指尖残留着空气里的冷香,像是沾了点化不开的月光,烫得他慌忙转身去看别处,余光却瞥见她抬手将枯叶别在腰间的香囊上,浅绿的叶片与绣着雪梅的锦缎相映,竟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师姐,”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刚才沉稳了些,“松林那次…… 谢谢你。” 这句话在心里盘桓了三天,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她清冷的目光堵回去。此刻月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他突然有了说下去的勇气,“还有以前很多次,你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