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的手轻柔地抚摸着那日益隆起的肚子,这三个月来,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出去的机会。一滴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她真的出不去了吗?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生下来,然后和孩子天各一方吗?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吗?不,她不想这样,这可是她和童战的孩子。
童战,童战,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她想童战了。童战肯定在四处找她,一定在找她。
如今自己被困在这里,出不去,连孩子也保护不住了。等到孩子生下来,自己身体肯定虚弱不堪,到时候孩子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呢?恐惧在她的心底疯狂生长,她害怕极了,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降雪想着想着,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房间响起:“你想要离开?”
降雪吓得连忙转身,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她的房间里。她惊恐万分,是自己刚才伤心难过,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是谁?”
绿衣女子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降雪的肚子,然后缓缓抬起头,轻笑一声,说道:“这东风小楼还是没有变化啊。”
降雪一听这女子这么说,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三娘曾经提到过的话,这东风小楼唯一住过的那位歌喉动听的忘怜姑娘。于是,她试探着开口道:“你是忘怜姑娘?”
忘怜看着降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道:“梦境中,谁徘徊在身前,真好,唱的真好。”
降雪看着绿衣女子念着她曾经唱过的歌词,心中更加笃定她就是忘怜姑娘。
忘怜从那如梦如幻却又满是苦涩的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的眼神中还残留着几分恍惚与哀伤,定定地看着降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沧桑,缓缓说道:“没错,我就是忘怜。你比我幸运多了,还能怀着孩子。”
降雪微微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怜惜,轻声问道:“你的孩子呢?”
忘怜缓缓坐到桌边,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微微抬手,示意降雪也坐下。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自己的故事:“我是浙江人,叫罗颜儿,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父母疼爱,生活原本平静而美好。有次出门游玩,那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满心欢喜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却没想到,厄运悄然降临。被人抓了,卖到了这满华楼。凭着我这还算动听的歌喉,我当了清倌,入住这楼里。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的爱人,我们想要逃,可是我们都是普通人,怎么逃?在这污浊的环境中,我还能守身如玉到多久,我把自己交给他,然后在这楼里继续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可是没想到,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他要带我离开,却被楼里姑娘发现告诉了秦三娘,秦三娘带人活活把他打死了。那血腥的场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说到这里,忘怜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花,她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后来,我又被查出有了身孕,本以为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丝慰藉,却没想到,秦三娘那恶毒的女人,一碗药下去,我的孩子就没了。她要的,从来都是为她赚钱的人,在她眼里,我们不过是她赚钱的工具罢了。我恨不得杀了秦三娘,为我的孩子和爱人报仇,可是我是没用。这楼里的姑娘,早就嫉妒不满我还能独善其身,过得比他们好,她们不仅告诉了秦三娘,还有人给我喝了药,伤了我的喉咙。从那以后,我再也唱不出歌声,秦三娘见我无法唱歌,把我丢去接客。我想过去死的,可是仇没有报,我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去。”
忘怜越说越激动,那瘦弱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降雪听了,心中一阵难过,她轻轻说道:“我也是被抓来的,我也是没用,保护不了我的孩子。”
忘怜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同情,问道:“你也是有爱人吗?”那天晚上秦三娘房门外,她听到这降雪说的她相公有外室。她是不信的,这几个月她暗中观察了,她就更不信了。
降雪低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道:“有。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离开了他。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会来救我和孩子。怪我,怪我当初离开了,还换了名字。”降雪越说越伤心,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忘怜看着降雪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也一阵酸涩,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比我幸运多了,还能怀着孩子,看着孩子出生,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不过,秦三娘不会让你的孩子活下来的。她可是最讨厌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