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驻步片刻,深吸一口带着夜露的寒气,抬手重重揉了揉眉心,指腹碾过紧绷的肌肤,试图将眼底翻涌的戾色与疲惫一并压下去。指尖微凉的触感稍缓了心头的滞闷,她才缓缓解开攥紧的拳,推门而入。

世兰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翊坤宫正殿,甫一进入便见世芍起身相迎:“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我方才已经把胧月哄睡着了,她一直吵着要额娘抱呢……还有弘晟也被乳母们照料得很好。”

世兰见胧月在床上睡得酣甜,努力挤出笑:“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睡吧,有颂芝看护我很放心……你随我去润央轩看看馨嫔吧。”

润央轩里静得很,只余下殿角自鸣钟的滴答声。安陵容正歪在软榻上翻书,手边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枣茶——她如今便是这翊坤宫的“馨嫔”,一个被皇帝重新赐封、安置在年世兰羽翼下的旧人。她听见脚步声,抬眸望去,见是年世兰与世芍,便缓缓放下书卷,起身行礼:“贵妃娘娘,世芍姑娘。”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久病初愈的虚弱,她目光落在年世兰紧攥锦帕的手上。

馨嫔顿了顿,缓声起身,取过一旁的暖炉递到她手边,指尖避开她的力道,只轻轻拢了拢她散在肩头的披风:“姐姐脸色极差,眼底还带着倦意,可是养心殿那边受了委屈、不顺心?”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体恤,“若是心里闷,不妨和我说说话,左右这翊坤宫只有你我,我听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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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世兰没坐,只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的夜色,窗棂外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着,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方才在养心殿,皇上松了口,允世芍在翊坤宫多养些时日。”世芍刚要松气,却听她话锋一转,“可他也说了,断不会让你嫁去民间,只想着把你也留在宫里。”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妖冶的讽刺,“他还称咱们是‘世间双姝’,实在不能埋没了——本宫倒觉得,他哪里是惜才,分明是拿咱们姐妹,比作那南唐大小周后,想把咱们都拢在身边,好满足他那点帝王风流的念想罢了!”

话音未落,安陵容已悄然走到她身侧,轻轻将那碗姜枣茶递过去:“姐姐何必动气?皇上终究是念旧情的。我如今能回宫,全赖姐姐照拂,又赐封‘馨嫔’,让我有个安身之所,已是意外之恩。”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波流转间,似笑非笑里藏着洞若观火的清明:“再说,果亲王安然归来的消息,如今满宫皆知。方才养心殿夜宴,隐福晋怕是要欢喜得疯了吧?”

她语气轻快,却字字精准,像不经意间道破世情:“数年孤灯守候,终得良人归,连皇上都亲赐金册金印,扶正为嫡福晋。这般‘圆满’,是多少人耗尽青春都求不来的——守得住寂寞,便等得到归人;心无旁骛,反倒能得偿所愿。”

那“圆满”二字被她轻描淡写说出,却像细针,精准扎在年世兰心口最软的地方。

年世兰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带着隐忍的戾气:“你提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