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街别墅的门铃，在2000年4月的这个清晨，响得格外暴躁且持久，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疯狂挠门。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茜茜揉着眼睛从二楼探出头，嘟囔着：“谁呀？这么早……”楼下，刘小丽已经系着围裙去开门，门刚开一条缝，一个庞大的、带着雪茄和波本混合气息的身影就硬生生挤了进来。

“汪！我的财神爷！我的奥斯卡金童！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

弗兰克·古斯塔的咆哮瞬间填满了整个客厅，他挥舞着手里一卷《好莱坞报道者》，头版头条赫然是《汪言：十七岁的奥斯卡双冠王，好莱坞新神诞生？》，“看看！看看！全好莱坞都在找你！华纳的巴里·梅尔（Barry Meyer）电话打到我办公室，说只要你点头，空白支票随你填！

环球的朗·梅耶（Ron Meyer）更夸张，说可以给你一个厂牌！迪士尼的艾斯纳（Eisner）那老狐狸，居然问我你喜欢吃什么牌子的冰淇淋，想派人空运过来！”

他冲到楼梯口，仰着脖子朝二楼喊：“汪！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家！现在外面那些家伙，挥着支票本都快把我狮门大楼的玻璃砸碎了！就问你一句话，下部戏！什么时候开？！拍什么？科幻？奇幻？史诗？只要你开口，狮门砸锅卖铁也跟上！演员？随你挑！莱昂纳多？汤姆·克鲁斯？只要不是威尔·史密斯演外星人，我都给你弄来！”（显然对《飙风战警》仍有阴影）

汪言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他没穿西装，只套了件简单的灰色羊绒开衫，里面是白T恤，头发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被吵醒。但那双眼睛，却清醒得如同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弗兰克，”汪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却异常平稳，“现在是早上七点。而且，按门铃的礼仪，通常只需要按一下。”

古斯塔一噎，随即又梗着脖子：“礼仪？我的小金人导演！现在全好莱坞的礼仪就是跪着求你拍戏！经济危机啊！汪！纳斯达克崩了！多少项目黄了？多少公司裁员？可你！《当幸福来敲门》全球票房快破7亿了！奥斯卡七提四中！100%成功率！你就是行走的印钞机！金矿！摇钱树！现在不趁热打铁，等什么时候？！”

他喘着粗气，眼巴巴地看着汪言：“说吧，汪，下部戏是什么？《记忆碎片》对不对？那个烧脑剧本我看了，绝了！拍！马上拍！要多少钱？要什么演员？”

汪言走下楼梯，示意刘小丽去倒咖啡，自己则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示意古斯塔也坐。

“《记忆碎片》暂时不拍。”汪言一句话就让古斯塔脸上的兴奋僵住。

“不……不拍？”古斯塔的声音都变调了，“那拍什么？”

“拍点好玩的。”汪言接过刘小丽递来的黑咖啡，抿了一口，“动作片。”

“动……动作片？”古斯塔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汪，我的天才导演，你刚拿了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你去拍动作片？！这……这就像刚拿了诺贝尔文学奖去写网络爽文啊！掉价！太掉价了！”

“掉价？”汪言挑眉，语气平淡，“《虎胆龙威》掉价吗？《终结者2》掉价吗？观众喜欢，能赚钱，就是好电影。而且，”他放下咖啡杯，目光直视古斯塔，“弗兰克，你觉得我现在，还适合立刻再拍一部冲奥电影吗？”

古斯塔一愣：“什么意思？为什么不适合？你刚证明了自己是奥斯卡的宠儿！”

“宠儿？”汪言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弗兰克，清醒点。我才‘十七岁’，连续两部作品大获成功，第二部直接拿下奥斯卡最高荣誉。好莱坞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羡慕、嫉妒、等着看我摔下来的人，恐怕比真心祝贺的人多得多。”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这次能拿奖，《当幸福来敲门》本身质量过硬是基础，但威尔的黑人奋斗史，我的亚裔天才少年导演身份，蒂莫西的破碎家庭重生故事，这些‘政治正确’的元素，在评委投票时起了多大作用，你我心知肚明。

学院那帮老白男，骨子里是保守的。他们可以因为‘正确’捧你一次，但绝不会容忍一个‘外来者’连续几年骑在他们头上。尤其是我这个年纪，太扎眼了。”

古斯塔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汪言的分析直指核心，让他哑口无言。奥斯卡的潜规则，他浸淫多年，岂能不知？

“所以，”汪言靠回沙发背，语气恢复平静，“我需要消失几年。从奥斯卡评委的视线里消失。让他们冷却一下，消化一下。这几年，我会以商业片为主，拍拍动作片，喜剧片，甚至……动画片（他想到皮克斯和维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