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剑如雨,万刃归心。
那漫天凄厉的剑鸣终是消散,断剑峰顶,死一般的寂静。
萧云归孑然而立,身前三尺,归一剑的残片静静悬浮。
那片不过掌心大小的断刃,此刻却仿佛是整片天地的中心。
其上,血莲纹路妖异地舒张,每一缕脉络都像活过来一般,与他胸口那枚断心玉发出一阵阵肉眼不可见的共鸣。
嗡——
一声轻颤,仿佛自九幽深处传来,又似亘古之前的龙吟。
识海之中,那个一直被他视作心魔的剑胎儿,那个承载着他毕生剑道执念的婴孩,竟在此刻化作一道纯粹至极的透明剑影,如游鱼脱困,猛地冲出识海,悍然融入了归一剑的残脊之中!
刹那间,万籁俱寂。
唯有那断剑发出一声清越至极的轻鸣,那声音里没有了过往的戾气与不甘,反而带着一丝初生婴孩般的懵懂与好奇。
剑,有了灵性。
峰下,一直闭目诵经的风葬僧缓缓抬头。
他那双枯井般的眸子望向天穹,只见方才那搅动风云、压得万物喘不过气的九星连珠异象,正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悄然隐去,仿佛畏惧着峰顶新生的某种存在。
“剑心境成,天机避之。”风葬僧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喟叹。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座已经化为齑粉的“执”字碑,低语,“斩山,斩碑,终是斩了心魔。这一步,你走对了。”
然而,并非所有存在都如此认为。
自那第三座“罪”字碑的残基上,一道无形的气息缓缓升腾。
那气息凝聚成型,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无面判。
它脸上的面具如流水般变幻,闪过无数张绝望、痛苦、狂喜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了一张稚嫩的脸上——七岁时的萧云归。
那是他家破人亡,被投入镇魔井底时,伸手想要触摸那唯一一缕井口天光的模样。
眼神里,是未经世事污染的纯澈与渴望。
“萧云归。”
无面判开口,声音却不再是之前的机械冰冷,而是属于另一个时空,那个手持青玉之剑、睥睨天下的未来之身。
那声音冷漠而高远,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
“你若此刻南归,凭你初成的剑心,足以荡尽宵小,屠绝仇敌。萧家满门的冤屈,将在你的剑下一一洗尽。天下人将传颂你的名,你将登临世人仰望的剑神之位……但是,”它顿了顿,那张七岁孩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不相称的讥讽笑容,“到那时,你,还会是‘萧云归’吗?还是说,只是一个被仇恨填满,名为‘复仇’的剑器?”
这诛心之问,如一柄无形利刃,直刺萧云归刚刚凝聚的剑心。
不等萧云归回应,一旁的灰奴儿突然有了动作。
他像一头野兽般猛地扑倒在地,一只枯瘦的手掌死死贴着冰冷的地面,仿佛在聆听大地深处的脉动。
片刻之后,他布满灰尘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他抬起头,对着萧云a云归的方向,用干裂的嘴唇飞快地打出几个唇语。
“剑……活了……它在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