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同轻纱般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医馆后堂的榆木桌上。苏晚静静地坐在桌前,将麻纸缓缓铺开,纸张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开启的新篇章。
林氏微微倚在门框上,手中紧紧攥着半块晒干的陈皮,陈皮那特有的清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晚晚,那显色粉的方子要写仔细了。” 她轻轻咳了两声,指节下意识地抵着心口,眼神中满是关切。“昨儿周小友来送木笼,说太医院的老学究们最讲究‘源流’,你得把每种药粉的配比、显色的道理都讲透。”
苏晚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微微一顿,墨汁在笔尖凝聚,险些滴落。她抬眼望向母亲,只见母亲眼尾新添的皱纹在晨光中格外明显,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昨夜在顾昭那儿翻阅《大宁医典》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 太医院的典籍里,关于药物毒性的记载不过寥寥数页,更多的是依靠医工们口口相传,这与她从现代急诊科带来的丰富知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光是重金属中毒的检测方法,她就知晓七八种。
“知道了娘。” 她轻声应道,随后蘸了蘸墨,笔尖在 “明矾水” 三个字上重重一顿,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和信念也一同写进这方子中。“我把每种试剂的用法都画成图,再找十个小鼠做对照实验。”
林氏的目光落在女儿发间的木簪上,那是用逃荒路上捡的槐木亲手削成的,此刻在晨光的映照下,竟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显得质朴而又温暖。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替苏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动作温柔而慈爱。“当年我跟着你外公走街串巷卖药,总被人骂‘野路子’。如今你能站到太医院的讲堂上...” 老人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是该变变了。”
就在这时,木窗棂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影十一的声音混着风,清晰地飘进屋内:“苏姑娘,周小友在门口候着了。”
太医院演武厅内,檀香与药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古朴而庄重的氛围。三十余张酸枝木案几整齐地排列着,泛出深沉的光泽。苏晚刚一跨进门,便感受到了厅内凝重的气氛。
首座上的太医院正端着茶盏,清瘦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姑娘,我太医院立院百年,今日破了例请个民间医女讲学。” 他缓缓抬眼,眉峰皱成刀刻般的痕迹,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质疑。“先说说,你要讲的‘显色粉’,可是哪本古医书里的秘法?”
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几声低笑。有位白胡子太医捻着胡须,略带嘲讽地说道:“是啊,我读遍《千金方》《本草经》,可没见过拿药粉滴一滴就能辨毒的。”
苏晚的手指在袖中不自觉地蜷了蜷,心中涌起一丝紧张。她想起昨夜顾昭说的 “太医院守旧派根深蒂固”,又想起谢参军炭盆里烧了半宿的梦魂花,那些隐藏在 “祖宗之法” 缝隙里的细碎毒素,像针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回院正。” 她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半步,声音清脆响亮,如同玉石相击,撞在厅内雕花木梁上,又反弹回来。“这显色粉不是古方,是用明矾、皂角灰、松烟墨按比例调和。”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揭开桌上的木盒,取出三个白瓷瓶,瓶身上还带着丝丝凉意。“明矾水解重金属,皂角灰吸生物碱,松烟墨遇酸显色。”
太医院正手中的茶盏 “咔” 地一声磕在案几上,茶水溅出,洒在桌面上。“古人用药靠望闻问切,你这一套... 又是何门何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与愤怒。
“是救人的门道!” 周文的声音如同炸雷般从第三排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