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心里咯噔一下,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出什么事了?您手没事吧?”
“我这点破皮不算啥。”王建国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这里憋得慌!差点就出人命了!”
他拿起火柴,手有些微颤地划了好几下才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开始讲述今天钢铁厂发生的惊魂一幕。
“就是三号炼钢车间!新来的那个姓胡的车间副主任,狗屁不懂!”王建国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家伙,听说是常县长那边什么人的亲戚,以前在文化馆挂职的,根本就没在钢铁厂呆过一天!连钢水和铁水都分不清的主儿!”
原来,这胡主任新官上任,为了尽快出成绩,不顾几个老炉长和技术员的强烈反对,强行要求提高三号平炉的装料量和炉温,说要“创造新纪录”。“老炉长指着炉火颜色跟他说,这已经到了极限,再强行提温,炉衬受不了,容易出大事!那姓胡的说什么?说老家伙思想保守,没有革命干劲儿,拿大帽子压人!”
“今天下午,就是在他瞎指挥下,炉子……跑了钢了!”
王建国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发颤,眼里带着后怕:“轰的一声,炉衬塌了一块,钢水直接就涌出来了!幸亏当时在旁边操作的几个老师傅经验足,发现苗头不对就拼命喊人后撤,自己也连滚带爬地跑开……就这样,还是有两个人被溅出来的钢花烫伤了,一个伤在腿上,一个伤在胳膊,万幸没出人命!当时那场面……整个车间都是烟和怪味,流出来的钢水把地面都烧红了,设备也毁了一部分……”
王超听得心头冰凉。他虽然不在钢铁行业,但也知道“跑钢”是多严重的事故,这完全就是外行蛮干、瞎指挥造成的恶果!
“那后来呢?那个胡主任怎么样?”王超追问道。
“后来?”王建国冷笑一声,狠狠磕了磕烟灰,“后来厂里领导都惊动了,赶紧组织救人、停产。那姓胡的,当时脸都吓白了,屁都没放一个。现在?现在估计正忙着找借口推卸责任呢!还能怎么样?人家有后台!最多就是个检讨,换个岗位,说不定过段时间又去别的地方祸害了!可我们那些老伙计,受伤的受伤,吓坏的吓坏,炉子停了,这个月的生产任务肯定完不成,奖金也别想了……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
他又猛吸了几口烟,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不是因为烟呛,而是心里的憋屈和愤怒无处发泄。
“老刘,就是跟我一起进厂的那个老炉长,事故后直接蹲在墙角,抱着头……哭了。”王建国的声音低沉下去,“一辈子的老钢铁,看着自己当孩子一样伺候的炉子被糟蹋成这样……心里疼啊!”
王超默默地看着父亲,他能感受到父亲那份物伤其类的痛心,以及对这种混乱局面的深恶痛绝。父亲只是个普通工人,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硬扛着,但今天这事,显然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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