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峯的脑子嗡嗡乱响！他死死攥着座椅扶手，指甲深深陷入那冰冷的陨铁龙纹浮雕中，指节攥得发白！他想怒骂！想咆哮！想跳起来指着敖烈的鼻子大骂这疯子要把敖氏一族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但他不敢！那铺天盖地的杀气与数十道狂热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仿佛只要他们表露出丝毫异意，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看看旁边那骨蛮怪物胳膊上的骨刺！看看那蛇妖毒蛇般的眼神！看看敖烈那几个儿子眼中燃烧的复仇之火！

敖枼更是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到天灵盖！他肥胖的身躯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刀寻求一丝慰藉，却发现连抬起手臂的力量都仿佛被抽空！巨大的恐惧攥紧了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旁边蟹柒统领那冰冷覆甲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让他如芒在背！

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同样的绝望、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拼了！就算粉身碎骨…也比此刻坐以待毙，被这群疯子的狂热裹挟着冲向地狱…要好点…吧？！

敖峯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调动了全身力气，才从那僵硬的身躯里迸发出一股力量。他猛地离座，朝着前方的敖烈方向，深深弯下腰去！脊背绷得笔直，深青缂丝的袍子下摆剧烈地颤抖着！他努力稳住声音，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愿……愿遵帝君号令！”

几乎同时，敖枼也挣扎着完成了同样的动作！肥胖的身躯鞠躬幅度更大，赭黄武服上的斑斓猛虎几乎要贴到膝盖！他粗壮的声音同样带着颤音：“愿奉帝君号令！”

两句话干涩无力，在一片狂热的嘶吼中如同蚊蚋之鸣，显得无比微弱、滑稽、甚至卑微。但它们代表着最后的挣扎、妥协与认命。

敖烈锐利如刀的目光，终于缓缓从那一大片跪拜的身影上移开，落在了勉强直起腰、却依旧微微发颤的敖峯、敖枼身上。深邃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他没有再对两个族兄多言，而是背对他们，在殿中缓步踱行。沉重的步伐落于黑曜地面，悄无声息，却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所有人的心弦之上。

一步，两步……

气氛再次陷入冰点死寂。所有跪立的将领都屏住了呼吸，挺直腰背。

敖烈猛地停下脚步，停在了一身碧绿鳞甲、跪姿最为恭敬的老蛇将面前。他微微俯身，目光凝视着蛇将那双闪烁着怨毒光芒的三角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大殿每一个角落：

“老蛇……”他顿了顿，像是在唤醒一个沉睡的记忆，“你当年……是被浐水那帮杂碎追杀得走投无路，才逃到我泾水地界避难的吧？若我没记错，你腾蛇一脉……自那以后，仅剩你一根独苗了？”

老蛇将猛地抬头！他那张布满碧绿细鳞的老脸瞬间剧烈地抽搐起来，眼中怨毒、屈辱、悲伤、刻骨铭心的恨意疯狂交织翻涌！他声音嘶哑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管深处挤出来，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不错！帝君明鉴！当年若非帝君垂怜，暗中派人收留庇护……”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黑曜石地面竟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裂痕，“老蛇这条贱命，早就被浐水那帮天杀的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了！连一丝血脉……一丝灰烬都不会留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然带着凄厉尖啸的回音！

敖烈点点头，目光平静无波，又转向大殿右侧中央。那里，骨蛮将领如山岳般跪立的身影异常突兀。他看着骨蛮覆盖着暗金骨甲、如同钢铁浇铸的双臂，声音依旧沉稳：

“蛮相……”

骨蛮之主猛地挺直背脊，覆盖面颅的狰狞骨质覆面下，两点跳跃的魂火剧烈闪烁了一下。

“你带着你这一支骨蛮儿郎，从遥远的葬骨渊迁徙而来……”敖烈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件久远的故事，“途中……是不是被滈水儿的巡游一路追杀？追杀了三千里？葬骨泽旁，死了多少你族中的骨崽子？”

“吼——！”

骨蛮将领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周身骨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股暴戾、阴冷、充满了死寂与愤怒的气息猛然爆发！他双拳紧握，暗金骨甲缝隙中幽蓝的魂光几乎喷薄欲出！他抬起头，骨质面甲空洞的眼眶里，魂火熊熊燃烧：

“滈水那群下贱蛆虫的‘恩情’！！我骨蛮族上下刻骨铭心！！一刻不敢忘！！” 粗哑的声音如同金铁刮擦深渊寒冰，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恨意！

敖烈微微颔首，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那群血脉相连的儿子们身上。他的目光缓缓从敖?开始，一个一个，扫过九个挺拔跪立的身影。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三太子的脸上——那张脸，轮廓酷似他自己年轻之时，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近乎狂躁的戾气和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