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库的铜锁还在晃。
谢无妄盯着那道没扣紧的锁舌,手指在针眼上轻轻一刮,丝线绷直,发出极细微的“铮”声。
他没动。
身后,吉祥抱着一捆新分的黑金线走过来,脚步比昨天稳了。
“她们都换了。”她低声说,“春桃、小满、秋月……连翠儿都没再领黑线。”
谢无妄点头,把针插进布面,一针到底,没留余地。
他知道,方姑姑不会就这么认栽。
果然,辰时刚过,绣坊铜铃又响。
方姑姑带着两名管事进来,手里捧着一卷黄纸,脸色像冻了三天的井水。
“奉魏主事之命。”她展开纸页,声音冷得能刮下墙皮,“为平息纷争,绣坊即日起举办‘绣技比拼’,三日为限,绣成《百蝶穿花图》者胜。”
底下一片静。
谢无妄抬眼。
方姑姑的目光扫过他,像刀刮过骨头。
“赛制如下。”她继续念,“三人一组,共绣一幅。禁用异色杂线,不得使用非宫中技法。违者,当场除名。”
谢无妄笑了。
禁用异色线?非宫中技法?
这不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线团——昨夜分发的优质丝线,光泽匀净,一拉不断。而方姑姑亲信分到的,全是陈年旧线,一搓就起毛。
他没说话,只是把线团往桌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
吉祥立刻会意,掏出小本子,开始记:“黑金线,新线七团,旧线三团,分发记录如下……”
方姑姑眼角一抽,但没拦。
规则是她定的,账本却是谢无妄的武器。
“我提议。”谢无妄站起来,声音不高,“既然是三人一组,那就抽签定组,公平分配线材。否则——有人用新线,有人用旧线,绣出来糊成一片,算谁的?”
底下有人点头。
春桃直接举手:“我跟谢无妄一组。”
小满也站出来:“我也去。”
秋月咬了咬唇,也跟了上去。
方姑姑脸色铁青:“你们……”
“怎么?”谢无妄笑,“怕我们赢?”
“哼。”方姑姑冷哼一声,“比的是手艺,不是嘴皮子。三日后,作品呈交,由老绣娘们评审。谁绣得好,谁留下。”
说完,她甩袖就走。
谢无妄坐下,开始分线。
“她想用《百蝶穿花图》压我们。”吉祥低声说,“这图讲究柔顺流畅,蝶翼要轻,花叶要润,咱们的十字绣太硬,根本搭不上边。”
“谁说要绣十字绣了?”谢无妄挑眉,“咱们绣的是——蝶。”
他拿起针,轻轻在布面上划了三道线,成“△”形。
“你看,蝶翼是格,花蕊是点。每一针,都是坐标。”
吉祥愣住:“你是说……把符号藏进去?”
“对。”谢无妄点头,“远看是蝶,近看是码。她不让用异法,那咱们就用她的法子,绣我们的东西。”
当晚,绣坊熄灯。
谢无妄坐在角落,右眼微微发热。
混沌之瞳的裂纹还没消,但冷却时间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