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双手微颤地接过令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与重量。他明白,这才是皇帝真正的杀手锏。
“秦昭的鉴妖司,终究是摆在明面上的。”李隆基踱步道,“他能捉妖,能破案,但有些事,他做不了,也不该他知道。朕需要一些人,去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监视那些与妖物可能有牵连的世家大族;比如,探查仙界是否还有其他势力插手人间;又比如……若那‘深渊之母’真的存在,有何种方法,能将其彻底封印,甚至……为其所用?”
高力士倒吸一口凉气。陛下不仅要在军事上应对威胁,竟还在图谋利用那恐怖的存在?这其中的风险,简直无法估量。
“当然,此事需极度谨慎,循序渐进。”李隆基看出高力士的惊惧,淡淡道,“当前首要,是协助镇海都护府站稳脚跟,并确保秦昭在南海的行动,不会脱离掌控。朕收到密报,伊本·法立德那个大食人,似乎知道不少关于归墟之眼的秘密……还有,感业寺那个孩子,看紧了,她身上的变数,或许比整个南海还要大。”
“老奴明白。”高力士将令牌小心翼翼收起,“只是……这玄影卫如今还能调动多少人?其首领……”
“玄影卫如今的首领,自称‘影魁’,朕亦未曾见过其真容。你持令而去,他自会与你联系。记住,玄影卫只认令牌不认人,你需有足够的手段,方能驾驭这群孤狼。”李隆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老奴定当谨慎行事,不负大家重托!”高力士深深叩首。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权力感涌上心头,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危机。玄影卫、镇海都护府、监军司……他已然身处一场巨大风暴的中心。
离开紫宸殿,高力士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屏退随从,独自一人穿过重重宫禁,来到了一处荒废多年的偏殿。殿内蛛网密布,尘土堆积。他走到一座蒙尘的兽首香炉前,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轻轻转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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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括声轻响,香炉后方的一块地砖悄然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幽深洞口。高力士毫不犹豫,矮身钻了进去。地道阴暗潮湿,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微弱萤石提供照明。他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扇刻画着狰狞鬼面的石门前。
他取出玄影令,按在鬼面额头的凹陷处。石门无声无息地滑向一侧,门后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密室。密室内,已有三个身着黑色劲装、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人垂手而立。见到高力士手中的令牌,三人齐齐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无声无息,仿佛三道没有生命的影子。
“影魁何在?”高力士尖细的嗓音在密室中回荡。
其中一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特色、仿佛随时可以融入人群的脸,声音沙哑如同金属摩擦:“影魁大人已有吩咐,见令如见主。高翁有何指令,我等万死不辞。”
高力士看着这三道如同鬼魅的身影,心中定了定。皇帝将这力量交给他,便是将一柄双刃剑塞到了他手中。用得好,他可权倾朝野;用不好,必遭反噬。
“第一令,”高力士收敛心神,冷声道,“严密监控平康坊波斯胡寺、西市所有大食商栈,特别是与那个伊本·法立德有过接触之人。我要知道他们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哪怕是一只猫狗从他们门前经过,也要记录在案!”
“遵命!”
“第二令,增派一倍人手,将感业寺给咱家围成铁桶。那个叫阿依莎的女孩,她每天吃了几粒米,说了几句梦话,甚至掉了几根头发,都要立刻报知于我!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包括……鉴妖司的人!”
“遵命!”
“第三令,”高力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启动我们在岭南的人,特别是广州港和钦州港。给咱家盯死所有往来的海船,尤其是那些形迹可疑、装载特殊货物的。一旦发现与赤蛇帮、或者与那‘长生丹’有关的线索,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证据,必要时……可自行处置!”
“遵命!”
三道黑影领命后,如同鬼魅般悄然后退,融入墙壁的阴影中,消失不见。密室中,只剩下高力士一人,和他手中那枚冰冷沉重的玄影令。他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随着皇帝的密诏和他的指令,悄然撒向了帝国的南方,以及这座看似平静的长安城。而网的目标,既是那来自深海的威胁,也囊括了所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非常”之力。这场由帝王意志掀起的暗流,其凶险程度,或许并不亚于南海的妖雾。
就在高力士启动玄影卫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岭南道广州都督府,却是一派看似繁忙平和的景象。
作为大唐最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之一,广州港内桅杆如林,各式海船穿梭不息。皮肤黝黑、卷发深目的阿拉伯和波斯商人,与头戴幞头、身着圆领袍的唐人格外引人注目。市舶司的官吏们大声吆喝着,检查货物,征收税款,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海鱼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一股紧张的暗流正在涌动。
都督府后堂,岭南五府经略使(新设的明面职务)裴敦复,正与几名心腹将领密谈。他手中拿着一封刚刚通过特殊渠道送达的密信,信上的内容让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朝廷……这是要做什么?”一名虬髯将领压低声音,“秘密组建‘镇海都护府’,权限如此之大,却又不从我等现有兵马中抽调一兵一卒?这宋璟宋公,乃是文臣,如何镇得住海上那些豺狼?”
裴敦复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才沉声道:“朝廷自有深意。我等只需依令行事即可。陛下明发上谕,命我岭南协助加强海防,应对海寇。那我们就明修栈道,大张旗鼓地整顿水师,巡弋海域。至于暗度陈仓之事……自有旁人去做。”
他走到窗前,望着港口外的万顷碧波,眼神复杂:“你们不觉得,近来海上有些不太平吗?那些失踪的渔船,还有商船带回的关于‘鬼雾’的传闻……陛下此举,恐怕意不在寻常海寇。”
另一名面色沉稳的将领道:“大帅,末将听闻,鉴妖司的秦司丞,如今正在南海搜寻一伙名为‘赤蛇帮’的匪类,似乎与妖物有关。这镇海都护府,莫非是冲着这个去的?”
裴敦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全是。秦昭是先锋,是摆在明面上的利剑。而这镇海都护府……更像是陛下藏在鞘中的匕首,既要斩妖,也要防着握剑的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众人一眼,“记住,从今日起,我等既要配合朝廷明面上的旨意,也要对即将到来的‘镇海都护府’人员给予……有限的协助。但涉及核心军务、港口调度、乃至与海外藩商的联系,仍需掌握在我等自己手中。特别是与那些……‘特殊’客户往来的记录,务必处理干净,绝不能落入都护府,尤其是随行的宦官监军之手!”
众人心领神会。岭南天高皇帝远,各级官吏与海商、乃至某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不乏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朝廷突然空降一个权力极大的新衙门,无疑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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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裴敦复补充道,“派人盯紧市舶司,最近所有大宗货物进出,特别是涉及药材、矿物、乃至活物的,都要留意。若发现异常,先报于我,勿要轻举妄动。”
就在岭南官场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暗流涌动之时,广州港最繁华的西区,一家名为“波斯邸”的豪华客栈顶层,伊本·法立德正悠闲地品着一杯来自大食的玫瑰露。他面前,站着一名身着唐装、却难掩异域风情的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