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融,分不清彼此。
我听见郭芙蓉轻轻哼起一首歌。调子很陌生,带着西域的风沙味。
吕秀才安静地听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这次,节奏分毫不差。
有些默契,不需要言语。
芒种。
李大嘴在研究新菜式。用茉莉花炒鸡蛋,说是能吃出春天的味道。
莫小贝尝了一口,说像香水打翻了。
实验失败了,但厨房香了好几天。
邢育森来蹭饭,说起十八里铺的案子。筷子找到了,在另一个说书人家里。但人已经跑了,留下一屋子的话本。
“都是同一个故事。”邢育森说,“关于前朝一个侍卫的。”
白展堂盛汤的手顿了顿。汤汁洒出来些许,在桌面上晕开一圈油光。
“后来呢?”祝无双问。
“没有后来。”邢育森扒拉着饭,“故事只写到一半。”
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
夏至。
一年中最长的一天。
白展堂和佟湘玉吵了一架。为了一坛酒。
酒是去年埋下的女儿红,说好等莫小贝出嫁时再挖出来。但白展堂偷偷挖了出来,还喝掉大半。
“我就想尝尝味道。”他辩解,眼神飘忽。
佟湘玉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酒重新封好,埋得更深。
夜里,我看见她独自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棵海棠树发呆。
月光很亮,照得她鬓角的一根白发格外显眼。
我忽然想起,她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
时间过得真快。
小暑。
天气开始炎热。
吕青柠的病好了,却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蚂蚁搬家。
公孙不惑说,这是心病,药石无效。
吕秀才给她买了一只风筝,燕子形状的,拖着长长的尾巴。
他们去镇外放风筝。风很大,风筝飞得很高,线绷得笔直。
“放手吧。”郭芙蓉突然说。
吕秀才犹豫了一下,松开手。风筝瞬间挣脱,晃晃悠悠,消失在云层里。
吕青柠哭了。这是她病好后第一次流泪。
郭芙蓉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飞走了,就自由了。”她说。
我不知道她是在说风筝,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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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暑。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同福客栈的冰不够用了。李大嘴想出一个办法:把西瓜吊在井里,隔夜再取上来。
凉是凉了,却带着井水的腥气。
祝无双说,这是死水的味道。她不喜欢。
我倒是觉得挺好。像那年我在秦淮河畔尝过的某种酒,明明已经变质,却让人念念不忘。
酉时,雷雨来袭。
闪电像一把利刃,劈开了沉闷的天空。雷声滚滚,像天神在敲鼓。
大堂里,烛火摇曳。每个人的脸上都明明暗暗,像在上演一出皮影戏。
那个弹月琴的客人就是在这一刻再次出现的。浑身湿透,却依然抱着那把月琴。
“我来取回我的东西。”他说。
白展堂把琴取下来递给他。琴弦在雷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客人没有走,而是在角落坐下,开始弹奏。还是那首《广陵散》,但节奏快了很多,像在追赶什么。
一曲终了,他放下琴,推门离去。再没有回头。
第二天,我们在琴箱里发现一沓银票。正好是当初那枚金叶子的十倍。
“知音难觅。”佟湘玉点着银票,幽幽地说。
立秋。
梧桐开始落叶。
郭芙蓉宣布要开一家武馆,教女子防身术。地点就在同福客栈隔壁。
吕秀才连夜赶工,写了一份《女子习武可行性报告》。厚厚一沓,引经据典。
莫小贝自告奋勇要当助教,被郭芙蓉拒绝了。
“你的剑法太凶。”她说,“我要教的是自保,不是杀人。”
这话听起来耳熟。很多年前,郭芙蓉的爹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世代更迭,有些话却代代相传。
武馆开张那天,来了很多姑娘。老的少的,美的丑的,都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
郭芙蓉站在她们面前,第一次显得有些紧张。
“从今天起,”她清了清嗓子,“你们要学会保护自己。”
声音不大,却很有力。
我看见吕秀才在角落里微笑。那种笑,我很多年没在他脸上见过了。
处暑。
暑气渐消。
李大嘴的茉莉花炒鸡蛋终于成功了。他加入了虾仁和青豆,色彩缤纷,像打翻的调色盘。
这次莫小贝说好吃,连吃了两碗饭。
邢育森闻香而来,说要打包一份带给十八里铺的新任捕头。
“是个女的。”他挤眉弄眼,“还没嫁人。”
白展堂打趣:“你看上了?”
邢育森老脸一红,夺过食盒就跑。
爱情这东西,什么时候来都不晚。
白露。
夜开始变长。
祝无双的海棠酒酿好了。开坛那天,整条街都闻得到香气。
我们每人分了一杯。酒是淡粉色的,在白瓷杯里晃荡,像少女的脸颊。
我小口啜饮,味道比想象中醇厚。后调带着一丝酸涩,像未熟的青梅。
那晚,我果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片海棠花海,有人在花下舞剑。身形曼妙,剑光如雪。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但知道是个故人。
醒来时,枕畔湿了一片。
有些梦,不如不做。
秋分。
又是昼夜平分。
郭芙蓉的武馆有了第一个毕业的学员。是镇东卖豆腐的孙姑娘,瘦瘦小小的,以前常被醉汉骚扰。
毕业考核那天,她利落地把一个壮汉撂倒在地。动作干净漂亮,赢得满堂彩。
孙姑娘哭了,说终于不怕走夜路了。
郭芙蓉拍拍她的肩,什么都没说。但眼里的骄傲,藏不住。
吕秀才送了她一副字:“巾帼不让须眉。”
裱好了,挂在武馆正堂。
墨迹未干时,我嗅到松烟的味道。很淡,像远山的雾气。
寒露。
天气转凉。
佟湘玉翻出冬天的被褥,在院子里晾晒。阳光很好,棉絮在光线下飞舞,像细小的雪花。
白展堂帮她搭手,动作笨拙,但很认真。
我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变少了。常常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种默契,需要多少年才能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