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了数息,脑子还转不过弯。
那一刻,似乎王棱出现在我眼前,我心却又一次没出息地乱成一团。
从林医官那儿接过退烧的孩子,重新系带子绑在身后,我带着孙伯、阿树他们走出地窖,外面的朝阳正染红姑臧城的女墙。
幸存的士卒们在修补城墙。我家宝儿的哭声混在锤凿声里,断断续续,像首不成调的歌。
天光放亮时,我背着孩子出现在粮仓前。
“乙字曲伤兵三十七人,每人每日加粟米半升。”我翻开账册,手指点着数字,“甲字曲箭伤的多,多领两卷麻布。”
管仓的老兵盯着我背上扭动的襁褓,“大人,孩子在哭……”
“不碍事。”我侧身让书记官记录,“继续,丙字曲阵亡十九人,抚恤粮按双份发家属。”
宝儿在身后哭闹地没辙,他小手从襁褓里挣出,胡乱抓挠不肯罢休。
我脑子里没来由的全是霍衍,被宝儿闹得心慌意乱。没奈何,我只好转过身,背着人边解衣襟喂奶,一边下令,“昨日缴获的匈奴箭,今日全部分给弓弩营。”
脸上有点发烧,可咋办!
远远就看见郭司马正带着亲兵路过,我忙把宝儿重新捆好。还不错,宝儿打个奶嗝,指头翘成兰花指,睡着了。
郭司马经过时,语气和善地问,“荀大人有困难就说,本官府上凑巧有奶娘,不如……”
我忙说,“谢大人关心,属下能对付。”
我脸有点发烧。
郭司马微微一笑,“明日下值来司马府问话,莫误了。”
我回了个军礼,“属下遵命。”
等郭司马走远,我长舒一口气,下令,“发完盐粮就去伤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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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单手托着宝儿屁股,另一只手拨算盘。成堆的粮袋旁,士卒们自觉排成长队,没人抱怨。说是上个月荀大人分发冬衣时,背上的娃娃正出疹子,她照样熬通宵,没算错一件。
“下一个!”我敲了敲量斗,“七屯的王大眼,双份!”双份盐粮意味着双倍的军功。
孩子在我背上打了个奶嗝,小手揪着我一缕头发。我头也不回地继续拨算盘,只是声音放轻了些。
……
清晨的号角声把我从沉睡中惊醒。我系好襁褓冲出帐外,只见城门处烟尘滚滚。
“援军!是援军!”阿树光着脚跑来,“带了上百车粮草!”
王尊亲自开城门迎接。
我快步走向粮车,手指划过麻袋……都上好的粟米,还有腌肉。
“清点入库。”我对书记官说完,突然被人拍了下肩。
“荀大人!”火头军老徐咧嘴笑,“今日开荤,叫您那帮文书也来吃?”
晌午,仓曹的几人围坐在仓房里。老徐端来满满一盆炖肉,“特意给您留的腿肉!”
孙伯的牙咬到筋,疼得直咧嘴。阿树狼吞虎咽,油滴到公文上。林医官掰了块饼塞给我,“多吃点,奶水才足。”
“大人!”守仓兵探头,“援军将领问抚恤名录何时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