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异变(九)

纸袋打开,里面是几样阴邪之物:那扎满钢针、写着朱载圳名字的生辰八字草人,那画满诡异符咒的黄纸,那撮枯黄的头发,以及那张触目惊心的诅咒纸条——“朱载圳,断子绝孙,永世无嗣!”

嘉靖的目光落在这些东西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在他脸上蔓延开来——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荒谬、暴怒,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扭曲的、冰冷的笑意。

“呵……呵呵……”低沉的、带着磨砂质感的笑声从嘉靖喉间溢出,他捏着那张诅咒纸条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好……好一个逆子!朕的好儿子!竟……竟做到这个地步!魇镇……魇镇自己?!”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屈辱。

他朱厚熜的儿子,大明的亲王,为了构陷手足,竟不惜用此等最下作、最阴毒、最令皇室蒙羞的巫蛊之术,甚至……咒的是他自己?!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打在朱明皇室脸上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他猛地将那张纸条攥紧在手心,仿佛要将它捏碎!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魇镇之物,眼中最后一丝因丧子而起的悲痛,彻底被一种被愚弄、被亵渎的狂怒所取代。

这逆子,死不足惜!死得如此不堪,简直是咎由自取!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下方垂手肃立、面色沉静的陈恪身上时,那狂怒的火焰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满意。

陈恪没有在奏疏中公开这桩足以动摇皇室根基、沦为天下笑柄的惊天丑闻。

他选择了最稳妥、最忠诚的方式——单独封存,密奏御前。

这份心思缜密,这份对天家颜面的维护,这份对帝王权威的绝对忠诚,让嘉靖心中那点因“马上风”结论而起的迁怒,彻底消散了。

“陈卿……”嘉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但已恢复了帝王的冷静,“此事,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陈恪心头一紧,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到了。

他微微吸了口气,声音平稳却清晰地报出几个名字:“回陛下,锦衣卫小旗张彪、王猛,东厂番役李三,以及……负责记录的书记官周文远。此四人,曾亲眼见过此物,并协助臣封存。王府总管王福的供词,亦由书记官周文远单独记录封存。”

每一个名字报出,精舍内的空气便冷上一分。

嘉靖的脸色随着名字的报出,一点点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

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漠视生命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