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暮春时节。
城南的悦来客栈里,人声鼎沸。
南来北往的客商、走江湖的武人、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讲述,混着店小二穿梭席间的吆喝。
二楼临窗的一张方桌,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桌旁坐着三位老者,虽未刻意摆谱,却自带着一股让旁人不敢轻易打量的气度,偏生三人又各有奇态,引得不少食客偷眼观瞧,交头接耳。
左手边的老者身着青衫,料子寻常,却浆洗得笔挺,衬得他面容清癯,眉宇间自有一股疏朗隽爽的气韵。
他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望着窗外扬州城的烟柳画桥,眼神里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气,又带着几分世人皆不入眼的傲岸——正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
右手边的老者则全然是另一番模样。
灰布衣衫上打满了补丁,却洗得比寻常人家的新衣还要干净,露在外面的手腕脚踝虽瘦,却筋骨分明。
他此刻正埋头对付一只油光锃亮的卤肥鸡,两手并用,吃得满嘴流油,尤其对那肥嫩的鸡屁股情有独钟,啃得啧啧有声,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也毫不在意,正是北丐洪七公。
坐在中间的,却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偏生穿了件绣着牡丹、菊花、蝴蝶的花衣裳,颜色艳得晃眼,活像个偷穿孙女衣裳的老顽童。
他哪有半分老者的沉稳,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用筷子敲着碗沿打拍子,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仿佛底下安了弹簧,正是全真教的周伯通。
“哎呀呀!黄老邪!黄老邪!”
周伯通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抢过黄药师面前那杯还没沾唇的米酒,仰头“咕嘟”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花白的胡须上,他也不管,咋咋呼呼地拍着桌子道:
“从桃花岛一路晃到这大明扬州城,你嘴巴就没停过!”
“左一句你那宝贝女婿英俊潇洒,右一句他武功盖世,是什么千年不遇的奇才!”
“可这都到地方了,人呢?”
“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该不会是吹牛皮,哄我老顽童开心的吧?”
他挤眉弄眼地凑到黄药师面前,鼻子都快碰到对方脸上了。
“还是说,你那女婿架子比天都大,知道我们三个老家伙来了,故意躲着不见?”
“莫不是怕了我老顽童,不敢出来露脸?”
黄药师眉头一挑,眼中寒光乍现,手已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玉箫。
他最不喜旁人聒噪,尤其是这老顽童的胡搅蛮缠。
冷哼一声,他屈指一弹,酒杯“嗖”地从周伯通手里飞回自己面前,稳稳落在桌上,酒液竟没洒出半滴。
“懒得与你这疯癫说话。”
黄药师端起酒杯,浅啜一口,转而对洪七公道,“七兄,你与那小子交过手,也亲眼见他诛杀欧阳锋,公道自在人心。”
“不如你来说说,我那未来女婿,究竟如何?”
洪七公刚美美地嘬完一个鸡屁股,闻言“嘿嘿”一笑,用油乎乎的手背抹了把嘴,指着黄药师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