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师父抱着一个婴儿回到剑阁。婴儿心口有个透明的窟窿,却没有流血,反而能看到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
“从今天起,他就是你师兄。“师父的声音冷得像冰,“记住,他既是剑,也是鞘。“
当时年幼的姜璃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现在,看着被锁链缠绕的夏侯衍,看着海底那具正在复苏的师父尸体,看着自己手臂上蔓延的青铜铭文......
一切终于串联起来了。
夏侯衍的龙纹锁链在这一刻完全活了过来。
那些原本只是纹身的图案撕开皮肤,在空气中凝结成实体。十二条青铜锁链从他体内钻出,与海底人像延伸而来的锁链纠缠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声。更可怕的是,随着锁链的舞动,夏侯衍的皮肤开始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肌肉组织。
“啊——!“
这声惨叫不是来自夏侯衍,而是来自姜璃。她的断臂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些青铜铭文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开始在她全身蔓延。每一道纹路亮起时,都有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远古战场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被九根青铜柱钉在大地上;
看到戴着面具的巫祝们用巨人的血液炼制某种器具;
看到自己的师父年轻时,将一块鼎耳残片嵌入某个婴儿的胸口......
“这就是......真相?“姜璃跪倒在船板上,冷汗浸透了衣衫。她终于明白自己手臂为何会异变——那根本不是受伤导致的变异,而是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解除。
夏侯衍的情况更加糟糕。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色,皮肤脱落的地方露出机械般的金属结构。但诡异的是,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释然。
“小师妹......“他的声音里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我心口的这个窟窿就不是被侵蚀造成的......“
他艰难地抬起正在金属化的手臂,指向自己胸口的透明窟窿:“这里......本就该是一个插座。“
姜璃的血液瞬间凝固。
记忆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合成完整的图景——
婴儿啼哭声中,师父将一块鼎耳残片嵌入婴儿胸口;
少年时期的夏侯衍总是独自站在鼎前发呆;
每次九龙鼎耳出现异动时,师兄心口的窟窿都会渗出青铜液体......
“所以你是......“姜璃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最后一块活体鼎耳?“
海底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那具无头人像剧烈震颤起来,十二条锁链疯狂舞动。其中三条突然袭向姜璃,却在即将触及她时诡异地转向,转而缠住了她掉落的断剑。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断剑上的血肉丝线开始疯狂生长,瞬间就包裹住了三条锁链。更可怕的是,这些丝线正在顺着锁链向海底的人像蔓延!
“原来如此!“夏侯衍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金属的铿锵,“师父果然留了一手!“
他的身体突然前倾,用最后的人性对姜璃喊道:“血剑和霜吟剑本是一体!它们都是......“
话音未落,九盏青铜灯突然同时熄灭。海底的无头人像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虽然它没有头颅,但那声咆哮却直接在所有活物脑海中炸响。
姜璃痛苦地捂住耳朵,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以霜为鞘」
「以血为锋」
「刍狗不屈」
「方见青天」
这是师父的声音!
与此同时,夏侯衍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变化。他的龙纹锁链全部刺入自己体内,整个人开始扭曲变形。皮肤完全脱落后,露出的是一具青铜铸造的躯体,唯有心脏位置还保留着血肉——那里跳动的不是普通的心脏,而是一块形状奇特的青铜器!
“这就是......九龙鼎的真面目?“姜璃喃喃自语。
但更惊人的发现还在后面。当她的目光落在夏侯衍的青铜心脏上时,清晰地看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刍狗非犬,乃人皇也」
姜璃的断臂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些剥落的霜花纹下方,青铜铭文已经完全显露——它们不是简单的刻痕,而是流动的液态文字,像活物般在她皮肤下蜿蜒爬行。更可怕的是,这些铭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的心脏蔓延,每延伸一寸,就有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第一段记忆:铸剑炉前
年轻的师父赤裸上身,双臂浸入沸腾的青铜熔浆。
他的左臂锻造出血剑「焚薪」,右臂凝出霜吟剑的雏形。
最骇人的是——当他将双剑交叉时,剑身竟浮现出与姜璃断臂上一模一样的铭文。
「原来……我的手臂是师父铸剑时的模具?」
姜璃浑身发抖,突然明白为何自己触碰血剑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被反噬。她的骨血里,早就被师父刻下了与剑同源的烙印。
海底传来锁链绷紧的巨响。夏侯衍的身体已被青铜完全侵蚀,十二条锁链将他拖向无头人像的心窝处。那里本应放置心脏的位置,此刻却形成一个漩涡状的凹陷,正等待着最后一块“鼎耳“归位。
“师兄——!“
姜璃本能地扑向船沿,却见夏侯衍突然睁开双眼——那已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颗缓缓旋转的青铜齿轮。他的嘴唇开合,发出的却是师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