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晏栖却只是迎着那熟悉的烛火,温然静言,“这历史笔墨,自我出生就已触到,父亲何不如你般深晓狭隘之弊,可惜未曾熬过病祸。”
话罢,室内又是一片寂静。老人在木椅上安然长眠。
江晏栖好似又看到了那个寂寂黄沙中,孤独而佝偻的背影,历史的纸页纷飞于大漠之中,只有一个老人追逐了一生,才终于抵达至此,可惜,暮年的身躯就连支撑他奔向他最宝贵的东西,都是那般跌跌撞撞。
叹息一声,江晏栖找了一张宣纸盖于老人身上,而后径直去寻找密室的开关。
九年以来,沈槐溪是她身畔一个极复杂的存在,她亦是在意他的,却又怕他在意自己。或许如顾听桉此前所言,她畏惧感情,所以使了浑身解数也要避着他。
……
一个时辰后,密室依然紧紧闭合,那结构江晏栖已经看过了,巧夺天工,俨然已经直接将其锁死了,她还在里面看到了准备的大量食物、明烛——很显然,一切都是老人算计好的,用他的死来束缚她。
江晏栖握紧了手,这才知晓,老人的道歉为何意。
此刻,江晏栖最怕的竟是沈槐溪——因为她太清楚了,昨日承诺,是他一生中仅能放下一次的执念。一旦此次再失约,那个偏执的少年便再也不会独善其身而去了。
他会因她,再入深渊。
她还怕,自己错过了江青寒——她唯一的亲人。
她真怕,这一困,便是永别。
无力地闭上双眸,江晏栖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只是双肩有了些颤抖。她觉得自己像蜗居阴暗角落的老鼠,就连大喜大悲都只能用颤栗来表达,可是她的心尖,此刻在疼痛。
……
没有阳光的地方就连细数光阴都是一件奢事。
江晏栖不知自己翻遍了此地的多少本书,也不知自己已过今夕何夕,只是那半截人高的残烛,她已续上十次有余了。
时间沉淀理智,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老人既然将一生的成果留给她了,便不可能将她永远困在此地,答案或许就在这些纷飞纸页之中。
可是一想到沈槐溪,她的心绪是如此不宁。
一天过去了,江晏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她终于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自己此次将会错过什么。
正如老人纸上所言,未知感是会让人惧怕的。
但愿沈槐奚回东槐了……
江晏栖的思绪在脑中纷飞,这种无用的祷告如今竟成了她唯一的依托。
记忆戛然而止。
安然的,江晏栖回了神。
想起昨日太多事,真似一梦迷离。
她此刻坐在木椅上,宁静地接受了“错过”的挫败,安宁地翻看着一页页泣血之笔。她的确想要怨怼老人,可是再看这冷寂的密室,阴冷的气息,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上面承载的只是一个老人的一厢情愿吗,仅是一个自私者的阴暗算计吗?
不,这是一个国家与子民的命运。
沈槐奚说得无错,在江晏栖的认知中,理性永远战胜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