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将那些跪伏者的呐喊视作理所当然，将那些仰望的目光当作理应获得的报酬，她以神之名，俯瞰众生，如同一个站在祭坛高处的君主，将亿兆灵魂化为力量的流水线。

可如今，她终于感受到，那些所谓的“信仰”，并不是一种被归纳进权力系统的抽象能量，而是一种沉默的深爱。

是那种不会提条件的赠予，是那种即使被遗忘也依然守望的执着，是在天灾降临时依然呼唤她名字的渴望，是在黑夜无边时不肯熄灭的一点烛光，是在所有光明熄灭之后，依然愿意相信“她就是光”的那份温柔。

这些信仰，宛若浸透泪水的书信，一封封自星海深处、时间尽头、记忆断裂之地缓缓寄来，字迹模糊而又深刻，每一个字都在说：“我曾相信你。”

它们缓慢而坚定地渗入她的神魂之中，像春雨润透焦土，像初雪覆盖残垣，像某种原本遗失的东西，终于回到了它该回来的地方。而她那早已被战争、荣耀、冷漠与欲望焚烧得干涸、龟裂、濒临崩解的灵魂，竟在这无声的拥抱中，微微震颤，如某种古老的悔意正悄然从深渊底部升腾。

她仿佛终于开始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原来她一直以来以为的登神之道，不过是她自己筑起的一座孤独的囚笼。她以神的名义高高在上，却早已背离了那份真正神圣的连接。

信仰不是从她手中流出的神迹，而是从无数颗心中流向她的柔光。而她竟直到今日、直到命悬一线、直到灵魂将碎的这一刻，才第一次真正张开双臂去拥抱它。

她似乎明悟了什么。

可惜——

已经太晚了。

时光不会因为悔意而停止，命运不会因为觉醒而回头。她尚未来得及言说，也未曾开口道歉，只能任那一瞬如潮水般的明悟，在意识中铺展开来，化作一抹凄美无声的霞光，染亮她即将沉没的神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