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瓜皮把最后一铲混凝土拍进模板，虎口处的水泡已经磨破，血水混着泥灰，在铁锹把上留下暗红的印子。

他这组的领头声音吼得极大：“我们这组动作快点！天黑前这段必须浇完！”

张瓜皮朝上翻了个白眼，硬着头皮继续。

没多久，他就听到陈娉婷的吼声从二十米外的工棚又双叒叕传来。

她吼人的速度非常快，声音又粗又嘶哑，听不清具体到底在说啥。

她今天穿了件男式工装，裤腿塞在胶鞋里，正用一根钢筋条抽打混凝土搅拌机的铁皮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咣咣”声。

张瓜皮活动了下肩膀。

连续十二个小时的劳作让他脊椎像被抽走了几节，右手的伤口沾了泥水，火辣辣地疼。

他悄悄盯了会儿陈娉婷，便收回视线。

其实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观察陈娉婷。

这个女人一天都没有离开工地，从早上开始，她就像头被激怒的母狼，已经骂哭了两个施工员，还把谢风四踹进了水泥沟。

“李瓜头！”同组的王铁柱忽然用胳膊肘捅张瓜皮，“看那边……”

工地入口处，一辆黑色的海城牌轿车缓缓停下。

陈娉婷也看去，她重重地呼了口气，扔了钢筋条，朝那边走去。

谢风四和陈山岗也跟上她。

车门打开，伸出一只锃亮的皮鞋，接着是西装裤包裹的瘦长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下来。

“谁啊？”张瓜皮低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陈老板陈太平？”

“是陈太平的结拜义弟，夏建国！”

张瓜皮“哦”了一声。

这时，哨声吹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监工挥舞着铁皮喇叭喊收工，人群如获大赦般涌向食堂。

王铁柱也兴奋，冲张瓜皮道：“快，走！可算他娘的有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