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珠泪滚过她精雕细琢的下颔,坠落时竟似琉璃坠地,迸裂的碎光里浮沉着经年未诉的悲切。
这细若游丝的呜咽,比晨钟暮鼓更重地叩击着人间,震得满室羹香都泛起苦涩的涟漪。
她的唇角在翕动,恍若北疆朔风下最后一片被撕碎的绛色绢帛,强撑着要勾勒一抹温软的弧度,喉间却淤着化不开的悲潮。
破碎的音节自胸腔深处挣出,如同冰棱坠地的碎响,又似锈蚀铜铃在空谷中呜咽,那是被命运掐住咽喉的夜莺,拼死振翅溅落的血珠凝成的哀歌。
蝶翼般的睫羽垂成墨色帘幕,在瓷白面容投下青铜器皿的幽绿锈斑。
细看那阴影深处,却蛰伏着被血浸透的兽。
当垂睫偶然掀动时,寒星似的眸光破云而出,淬着淬毒的刃,裹着裹尸布的寒——那是被千年玄冰镇封的火山,是蛰伏在绸缎下的蛇信,是浸透鸩毒的鹤顶红,只待哪道闪电劈开阴云,便要焚尽经卷、吞没月光、蚀穿银盘,将毕生吞咽的黄连汁液化作焚天的业火。
此刻她低垂的眼睑是合拢的蚌壳,可谁都知晓那珍珠是裹着砂砾的刀锋,那泪光里倒映的绝非柔弱菡萏,而是淬了毒的荆棘,是裹着绡纱的铡刀,只待破茧瞬间便要斩断所有温存的假象。
她的声线如三月薄雪落在青瓷盏沿,带着料峭寒意与将融未融的湿润,簌簌地漫过听者的眉睫。
“我知错 ……”
尾音坠地时,仿佛断弦的胡笳掠过塞外孤烟,又似残荷上欲坠未坠的晨露,将碎未碎的刹那悬停在秋风里。
每个音节都是拿冰绡裹着琉璃,在耳畔撞出细密的血珠,却教人舍不得抬手拂拭。
这嗓音裹着罂粟蜜酿的甜腻,能诱得铁铸的罗汉也生出菩萨心肠。
可若将耳廓贴近那朵毒花,便会听见冰层下暗涌的激流——每个颤音都是淬过鸩毒的银针,每处转调都藏着断喉的弦丝。
凤洛灵愈是软语温存,喉间愈翻涌着岩浆般的憎恨,恍若休眠的火山裹着天鹅绒喷发,将灼烫的灰烬撒向人间。
那温柔是裹着绫罗的匕首,蜜意里淬着寒芒;那哀愁是浸透鸩酒的锦缎,艳丽下埋着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