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屋子四边包着厚重橡木,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缠枝花纹,用黄铜铆钉固定,显得庄重而坚固。迈步走近,一股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润士?丹正坐在屋子中央的橡木桌子前,脸色煞白得像一张没有血色的白纸,手中握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竹管笔,笔尖悬在羊皮纸上,却半天没落下一个字——显然,他早已察觉到老冯格的来意,内心满是焦虑与不安。客堂两边的紫檀木椅子上,端坐着五名虔世会“六人团”的苍老修士,他们穿着深紫色的修士袍,袍角绣着金线三叶纹,胸前的徽记是黄金打造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他们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如同五尊没有灵魂的雕像,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
老冯格满脸假笑地走了进去,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枯萎的菊花。他向几位“六人团”成员微微行礼,动作敷衍得如同走过场,甚至连腰都没弯下去几分。随后,他转头看向润士?丹旁边的书记员拉修——拉修穿着灰色的仆人制服,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显得十分拘谨。老冯格语气中好似带着些许嫌弃般道:“给我也搬把椅子来,难道让我这个皇家特使、虔世会主教站着和润士?丹爵士谈话吗?这就是弗林锡的待客之道?”说完,他偷偷瞟了眼坐在最中间的大修士奈木——奈木的头发和胡须都已雪白,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刻,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湖水,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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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士?丹仿佛后知后觉般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老冯格和庞岑?瓦莱,嘴角抽搐了几下,勉强挤出丝满是苦味的笑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原来是主教大人和...庞岑爵士!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庞岑?瓦莱忙低下头,不敢与润士?丹的眼神对视——他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当初自己借债时的承诺,此刻面对这位债主,心中满是心虚与慌乱。他跟着老冯格,快步走到拉修搬来的椅子前,坐下时动作急促而用力过度,让椅子腿在大理石地面上划过,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等两人坐定,润士?丹缓缓收起手中的竹管笔,将羊皮纸轻轻推到桌子一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望着老冯格,语气带着几分牵强的客气:“您这两天在路上辛苦了,其他几位大修士一大早就过来了,已经等候您多时,一直在盼着您的到来。”
靠在椅子中的老冯格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牙齿缝里还沾着食物的残渣。他语气带着几分虚伪的谦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情不自禁有些摇头晃脑道:“替王上和教会奔波,是我们这些虔诚信徒的本分,谈不上辛苦。只是这次劳烦了其他几位大修士,让你们久等,真是过意不去,你们为了信仰操劳,才是真的辛苦。”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五位木然而坐的“六人团”成员,眼神中带着丝探究与警惕道,“温顿斯特呢?”
大修士奈木慢慢地抬起脸——那张脸如同脱水的苹果,布满深褐色的褶皱,皮肤松弛得能看到底下凸起的骨节。他用微弱得近乎气音的声音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他...他好像不太舒服,应该是内急,去后院如厕了。”
老冯格佯装狐疑地从椅子上探起身,眼珠飞快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这个空间略显局促、阴冷的石头屋子,最后落回大修士奈木脸上,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肚子不舒服?在即将商讨大事的时候,确实太不适宜了。不过既然是您的侍从修士,想必是真的无法忍耐,总不能让他憋坏了身子,影响后续的仪式。”他嘴上说着体谅的话,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法袍袖口的银线,眼底藏着审视——似乎对温顿斯特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内急”有所怀疑。
大修士奈木用阴冷的眼神瞥了眼老冯格,那目光如同寒冬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他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轻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便重新缩着身子垂下头,仿佛又变回了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老冯格眉头紧锁地扫了眼奈木,回头恶狠狠瞪了眼庞岑·瓦莱,并向前努努嘴,又不耐烦伸手指了指放置在润士?丹身边的那个木炭铜火盆道,“那个!”等这个人高马大但很是笨拙的奎托姆领主将火盆挪到大修士奈木脚边,这位虔世会主教讨好地朝着乃木笑笑,又将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润士?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椅子扶手,发出“嗒嗒”的轻响,他放缓语气,却带着刻意的铿锵:“我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宣布王上给润士?丹爵士的新封号——不过按照规矩,最好是在他正式成为虔世会圣徒之后再举行册封仪式。不知道您几位,已经给他施洗了吗?”
苍老的大修士奈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佝偻得像一张弓,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胸腔震动的“呼呼”声。他表情迟滞地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劲,声音沙哑道:“再...再等等温顿斯特...你是主教,按教义,施洗仪式务必要你在场主持,才算合规。”
老冯格眨了眨眼,目光若有似无地瞄了眼面色麻木的润士?丹——对方正盯着桌面的木纹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雕花,显然对“圣徒”“施洗”这些词毫无兴趣,并心有旁骛地想着什么。老冯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惋惜”道:“王上真是恩德有加,对您如此厚待,特意赐下新封号。不过话说回来,您对虔世会的捐赠也确实是逐年增加,去年更是捐了五十斤黄金修缮虔爱殿,这份虔诚,对您的修行格外有好处,也难怪王上会看重您。”
润士?丹缓缓靠进椅子里,冰冷的橡木椅背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慢慢昂起窄长的脸,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匕首,直直看向老冯格,突然摊开手,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听说最近巨石城附近不太安稳,不少商队在尹更斯湖航道损失不少。”
老冯格恰好接过侍者递来的青瓷茶杯,温热的茶水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他喝了一口,又将茶杯交到庞岑?瓦莱手中,故意装糊涂道:“你说得是那些沼泽人?不过是群连提鞋子都不配的野蛮人。他们就算想造次,也不过是飞蛾扑火,王上派去的海防队,分分钟就能把他们收拾了,你不必担心这些小事。”
润士?丹缓缓点头,用手摸索着面前油亮的胡桃木桌子——那桌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能映出人的倒影,边缘还镶嵌着细细的黄铜线。他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像是在回忆往事:“真是世事难料,眨眼间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还只是个普通的修士,如今都成了主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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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冯格嘿嘿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人总是觉得等待很艰难,盼着快点达成目标,其实啊,等待的过程才最值得珍惜——毕竟时间似金,稍不留意就错过了,所以才该时时刻刻把握当下,为信仰、为皇室多做些事。”他话里有话,似乎既是在炫耀自己的晋升,也是在暗示润士?丹“把握当下”,乖乖配合施洗与册封。
润士?丹扭脸看看端着两个茶杯、手足无措的庞岑?瓦莱,突然笑了笑,语气变得温和:“庞岑爵士,别光站着,喝杯茶吧。这精致的茶杯,是我朋友从伊布塔姆带回来的珐琅瓷,上面的缠枝莲纹是手工绘制的;茶叶则是纳乌达高原的雪顶茶,是人间最顶级的搭配,你尝尝。”
庞岑?瓦莱连忙将五彩缠枝莲纹的精致茶杯举在面前,借着门外透进来的晨光仔细观赏——杯壁薄如蝉翼,阳光能透过杯身,将花纹映在桌面上,宛如流动的彩画。他敷衍着赞叹道:“真漂亮!这工艺,怕是整个伯尼萨帝国都找不出第二套,而且薄得像纸,拿在手里都怕摔碎了。”说罢呵呵干笑起来。
润士?丹笑着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得:“里面的茶叶也很好,入口甘醇,还有淡淡的兰花香,喝一次就能终生难忘。你快尝尝,凉了就可惜了。”
庞岑?瓦莱下意识地将其中一杯茶递到老冯格面前,想请他先喝。却被老冯格狠狠瞪了一眼,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惊得庞岑?瓦莱手一抖,忙将那杯茶放到润士?丹的桌子上,自己端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烫得他舌尖发麻,却还是强装享受道:“真好喝!果然是顶级的茶叶,嘴里现在还留着香味!”
润士?丹看着庞岑?瓦莱因紧张和茶水烫口而涨红的脸,又盯着他躲闪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温柔:“如果喜欢,我让人给你带些回去,装在锡罐里,能存大半年。让家里人也尝尝这纳乌达的雪顶茶,也算没白来一趟弗林锡。”
“不必了...”庞岑?瓦莱的声音突然哽咽,他努力地想挤出个笑容,却控制不住情绪,动容道,“了望塔就我一个人住,瑞思萨牝也不在了,没人陪我喝茶...那个孩子,小兰德,他...他还好吗?我听说他在您这里做客,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老冯格坐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他猛地抬起脚,狠狠踢了庞岑?瓦莱的小腿一下,疼得对方差点跳起来。随后又对着润士?丹无奈地笑道:“让您见笑了,庞岑爵士这个人,就是太重亲情,最近总想念故人和孩子,所以才会突然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警告庞岑?瓦莱“闭嘴”。
润士?丹轻轻“哦”了声,刻意回避了“小兰德”的话题,语气自然地转移了方向:“既然您一个人住,那喝茶确实冷清。不如我给您些矮人烈酒?就是巴索尔山的矮人们用麦芽和蜂蜜酿的那种,在阴雨寒冷的晚上喝上一口,能让身子从里暖到外,比喝茶更管用。”
看着润士?丹和庞岑?瓦莱你一言我一语,像在唠家常,把自己晾在一边,老冯格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耐烦。他故意剧烈地咳嗽几声,声音响亮,带着明显的提醒意味。庞岑?瓦莱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到自己的座椅上,垂着头盯着地面的大理石花纹,再也不敢出声。
润士?丹无奈地抿了抿嘴,嘴角勾起抹淡淡的嘲讽。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老冯格,开门见山地反问道:“主教大人,看来您亲自驾临弗林锡,也不只是为了叙旧、喝茶、谈天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