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亨?巴赫打了个冷战,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懊悔地咂咂嘴,眼珠在眼眶里乱转,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闯下了大祸。他猛地将身子缩进椅子里,背脊佝偻得像只煮熟的虾米,眼神发直地盯着跳动的炉火,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会客厅里只剩下风雪拍打窗棂的声响,和壁炉里木材缓慢燃烧的“噼啪”声,像在为这诡异的沉默伴奏,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再次仔细打量着霍亨?巴赫这副被早衰症与冻饿折磨得形容枯槁的模样——他眼下的乌青像两片发霉的苔藓,深深嵌在松弛的皮肉里;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渗着细密的血珠;原本还算壮实的身躯缩在粗布外衣里,活像根被虫蛀过的枯木。润士?丹忽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在火光下舒展,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我与你父亲索伦?巴赫交情匪浅,和你祖父坎培?巴赫也亲近有加。你知道为什么吗?”
霍亨?巴赫抓起桌上的矮人烈酒一饮而尽,眼珠乱转,像受惊的兔子般闪烁不定,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我只知道...您当年亲自参加了我父亲的葬礼,其他的...一概不知。”
润士?丹转动着手中的银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映出他眼底深藏的算计。他轻描淡写道:“你祖父当年和兄弟争夺小奥古斯塔控制权时,我父亲普治?丹给了他全方位的支持——粮草从丹家族的粮仓直接调运,军械库里的长矛和铠甲搬空了半座城,甚至连金库里最后一枚金币都送了过去。而且现在还有些你们霍亨家隐姓埋名流亡的直系子嗣,住在弗林锡郊外的庄园里,衣食无忧,都是由我供养。但我现在依然支持你,知道为什么吗?”
霍亨?巴赫惊讶地张大嘴,下巴几乎要脱臼,他喉结剧烈滚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像困在玻璃珠里的苍蝇:“我...我和您并没有太多交集,甚至...甚至没敢去拜访过丹家族的城堡。”
润士?丹猛地停住转杯的手,银杯与掌心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他眼神犀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霍亨?巴赫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内里:“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我眼中,你是个非常难得的青年才俊——或许我看错了,但至少现在,我还是这样认为的。”
霍亨?巴赫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皱纹挤成一团,像晒干的橘子皮。他压低声音,像泄露什么机密似的往前凑了凑,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吱呀”声:“我那个卫队长契卡,是不是您的人?他走路像猫一样没声音,眼神总躲躲闪闪,要么是鬼影者,要么就是银番客。”
润士?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计算什么:“我可以给别人很多东西——肥沃的土地、象征荣耀的爵位、装满金币的马车,也可以不留痕迹地拿走这一切,就像风吹过沙堆。但人情总归是最重要的,真正的强者总会给别人留有余地,给犯错的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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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亨?巴赫突然站起身,双手在身前胡乱比划着,斗篷的下摆扫过桌角,带倒了一只空酒杯慌乱道:“感谢您的赏识!不过我和你们两家都没有仇怨...我得回去了,我是巡察使,还得向查理尼二世复命....”说着惊恐地瞟了眼润士?丹和庞岑?瓦莱,声音发颤,像被冻住的琴弦,“你们会放我走吧?总不会谋害皇家特使,对吧?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庞岑?瓦莱猛地上前,上前一把薅住霍亨?巴赫的领口,粗布被攥成一团,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唾沫星子喷在霍亨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恶狠狠地威胁:“那得看大爷我的心情!现在拧断你脖子,比宰只小鸡还容易!”
润士?丹踩着地板上的积雪——不知何时带进来的雪粒已经融化,在石板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缓步走上前,轻轻掸了掸霍亨?巴赫肩头的泥土,泥土混着雪水在深色衣料上晕开,像幅丑陋的地图:“我尊重你们霍亨家的历史。所以还会给你机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到迪比特,你的骑兵也能跟着你一起走,不过记住人情如债务...都得还!”
霍亨?巴赫忙不停点头,像个装了发条的木偶,后脑勺的秃斑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没问题!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像庞岑对瓦莱家那样——我站在您这边,刀山火海都愿意去!”
庞岑?瓦莱扯着他的脖领骂道:“想当叛徒?你也配?我们瓦莱家就算除名,也比你这墙头草强!”说着抬手就要扇耳光,却瞥见润士?丹阴沉的脸色——他眉头紧锁,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只好悻悻地将霍亨推到一边。霍亨?巴赫踉跄着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闷响,震得门楣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润士?丹走到蜷缩在门前的霍亨?巴赫面前,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你转告我那亲爱的堂哥查理尼二世:第一,让他把谋害赛宾?伦尼爵士的凶手交出来,我要亲自审判;第二,绞死安荣?伦尼,把他的尸体送到弗林锡——我要让他给他父亲陪葬,在祖坟里继续当他的孝子贤孙。就这两件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漫天的风雪,雪花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飞舞,“艾蒙派提、丹、瓦莱三家的误会太深,像缠在一起的锁链,得抽丝剥茧地理清,才能和谈。毕竟生意还得做,靠着妄想只会让局势更糟,甚至坠入深渊。要是坦霜人、厄姆尼人或者乌坎那斯人乘虚而入,都得玩完。”
霍亨?巴赫像只受惊的老鼠缩在门框边,冻得流出的鼻涕挂在鼻尖,快要滴到衣襟上。他用力点头,下巴磕得胸口咚咚响:“我想...您最好能写封书信,盖上您的印章。这样更能证明我带回去的话是真的,不然查理尼二世那多疑的性子,怕是不会信我这小人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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