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一软,陈易的视野里,也扑入到自己的怀里。
“殷惟郢”勾唇而笑,带着一丝窃喜,哪怕是窃喜,也不能以狡诈形容,而是狡黠。
她就要交颈拥吻。
砰!
突然一声,古琴不知何时被人高高举起,东宫若疏狠狠一砸!
这一击饱含雷霆震怒。
陈易只听轰然巨响,刹时之间,整张“殷惟郢”的样貌崩溃垮塌,露出原貌的仙姿女子的面容扭曲狰狞,尽管还是那般艳美,但…也不值一提了。
刀光一闪,长贯而出。
仙姿女子被从中贯穿,巨大撕裂的痛苦叫她面容溃散,濒临崩溃前,勾起嘴角,似是要留下一个悲伤的神情,叫男人永远忘不了。
东宫若疏又是一砸!
巨响中,那神情僵硬住,泰杀剑随后而至,补上最后一击,一切的幻象旋即四分五裂。
…………
待幻象散尽,环顾四周,他们不知何时竟来到连绵的山峦之上。
远方云海绵绵,红黑相间,如铁般坚硬,看上去好像能在上面行走似的,陈易以天眼确认了一番,泰杀剑所指的路,确实直通向整个幻梦的核心。
陈易瞧了眼破碎的古琴,上面纹路繁复,凤凰交错,断裂的丝弦仍隐隐有音色,俨然不是什么凡物。
“看上去…像是寄生在这古琴的神祇残灵?”
物老成精,有金铃化犬,助人驱邪,青瓷枕化女子、共度春宵,传说佛前一寸的灯芯都能成神,在人间享受无数香火供奉,那么有由古琴化身的神祇也属实正常。
当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器物都会化精,更不会随随便便化神,能化精的器物必然沾染人的灵气,而能化神的器物,自然是沾染了更高一层的神气。
听到疑问,老圣女感知了好一阵后,缓缓道:
“不简单啊,这床琴…不简单啊,化神也就罢了,说不准是哪个残灵寄生上去,但是……它是经年日久诞生的神祇。”
陈易闻言略有惊讶,
“也就是说,刚才的不是残灵?”
“不错,是完整的神祇,是自然诞生的神祇。”
老圣女的话音渐渐凝重,如同金铁,她的目光复杂,
“小子,你大概听过物老成精,可你不知道的是,佛前一寸灯芯能成神,乃是因祂在佛前陪侍。”
“那这床琴……”
“这一床古琴能成神,是因为祂陪侍于…天帝之女。”老圣女一字一句吐字道:“巫山神女,其唤而为瑶姬。”
短短一句落下,二人间皆是沉默片刻。
我帝之季女也,名曰瑶姬,未嫁而早亡,封巫山之台,精魂依草,寔为茎之,媚而服焉,则与梦期,所谓巫山之女,高唐之姬,朝为行云,暮为行雨。
大多人都对此略有耳闻,何况陈易,好一会后,他才道:“那来头确实有点大。”
何止有点大,这等只出现于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连父亲都是为一方天帝。
陈易深吸一气,侧头瞥了东宫若疏一眼,但所幸的是,自己身边有个“太一”。
刚刚一路走来,无论哪个梦境,这个“东宫若疏”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她能反过来施加影响,之前的古琴神祇就是被她砸得稀巴烂,这意味着…她这个存在,来头极大。
哪怕是巫山神女,都不一定能影响到她,更遑论拖入梦中。
捕捉到陈易的眼神,殷惟郢斜了斜眼,一直以来她都希望陈易把自己奉为神女,一举一动在他眼里皆是高深莫测,可相处这么久,他这样的眼神总是不多见。
如今这金童…终于是懂点事了。
她不由庆幸,自己这钻入自己这身体里的决断当真正确,仙人的算计,果真不是一时得失能够说清。
话虽如此,她还是故作懵懂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陈易顿了顿,道:“只是觉得…你很神秘,我好像都不认识你这个妻子了。”
“啊…”
“你知不知道,这床琴…祂是巫山神女的琴。”陈易道,“而你完全不受影响。”
“这…真的吗?”她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
陈易微微颔首,不再多说。
她的举动确实无辜懵懂,但也太无辜了些,连别的喜悦、害怕、骄傲都没有,像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既然如此,话又说回来,这“太一”是不是跟自己…认识?
陈易把一点怀疑种在心里,接着听到些许动静,抬头看去。
云海被缓缓拨开,让出一条道路,
远方有人在过来,手里摇橹,脚下是艘小船。
那是一道倩影,模样跟和神国见到的那些仙子相似,一样端庄妍丽,像是特意过来接他们似的。
泰杀剑摆了摆身形,示意陈易上船。
陈易也没犹豫,几步登上了船,试着跟这摆渡女子交流,“姑娘是谁派来的,怎么在这摆渡,又要去哪里?”
然而,不管陈易怎么问,她的面容始终僵硬,没有什么神采,像是一尊机器。
“别看了,她没有魂魄,跟纸人差不多。”老圣女探查了番后道。
殷惟郢见陈易上船,赶忙跟上,小船因她的落脚而摇晃了两下,那丰腴健美的身子也晃了一晃。
不得不说,这身子确实蛮有份量……她心中自语。
小船缓缓开动,拨开一寸寸赤红云海,远远看去,反倒像是血海。
陈易告诉她,这是因残灵沉湎幻梦太久,越是深处,梦境越是变质。
小船在种种梦境之上驶过,越过它们,前往深处。
她眺望远方,不知为何,心绪不宁,但她又说不清是什么,像是隐隐间有一点钝痛纠缠。
听陈易说,方才的琴是巫山神女所有,那么深处许是巫山神女作祟。
此时此刻,云海涌动的隐约间,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琴音。
她仔细去听,却是隐隐约约听不清晰,与先前不同,不再关乎情欲,而是关乎…爱欲。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