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地玄黄.我辈英雄,慧星划空,时不予我

英雄吁天录 剑南生 5089 字 1个月前

忽然海查布大喝一声,手中长刀脱手而出向着袁承天的头脑射去。清心听得他大声喝斥,从臆想中醒来,见得长刀向袁承天飞去,因为他们本就咫尺之间,似乎避无可避。清心正恰在袁承天的身畔,不加思索闪身而上。长刀噗地一声射入清心的小腹。这下突变惊得海查布和袁承天都是惊诧。海查布又惊又恼,惊之惊者自己的长刀非但未射中袁承天,反而伤了清心;恼之恼者,这清心竟然为了卫护袁承天而甘受这长刀,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可见她心目之中从来没有他这位额驸海查布,你说这海查布能不气恼?

袁承天一见清心中刀,心中惊愕,随既出手点她创口周边穴道,不让血流出来,再以刀伤药敷上,接着又以长布系紧伤口,这一切都只在旋踵之间。清心神情迷离,渐渐失去意识。袁承天更不加思索,抱起清心冲出这大殿,出得月老祠,只见清辉一片从高上的苍穹之中轻轻洒下,让这世间苍茫一片。袁承天一路疾行,一直叫着清心的名字,不让她合上双眼,让她振作——因为他知道一旦清心不说话,合上双眼便是命不久长,所以一路之上他便给清心讲起自己当年在昆仑派时的许多趣事;清心自然知道袁大哥的心思,害怕自己睡过去便不再醒来,所以便努力不让自己晕睡过去,因为那样会让这位悲天悯人的袁大哥该当痛不自己!不多一会来到一处山阴之处,只见一座废弃的茅庐,四下透风。他也不加思索,抱着清心走了进去。

清心此时已是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合上了双眼,她只想好好休息,因为这些时日她已身心疲惫,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打击,尤其是阿玛斩断这海查布左臂之后,情形便发生了变化。海查布对自己冷若冰霜,仿佛陌生人更甚于仇人,所以有时对她不管不问,这让她心中委实难受的紧,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痛楚,只是无法向外人道,她也不情愿和府中的丫头说起,只将这无尽的愁苦埋葬在心底最深处!

袁承天此时见她脸色苍白,不由得心中悲苦万状,将她放下,然后为她推宫过血,以自己的内功心法延续清心的性命!——虽然海查布长刀中了清心的要害,然而有他及时止损,所以于性命便无大碍!袁承天用巾帕为她拭去脸上的尘土,清心此时脸色转正,又显秀色可餐的昔日容颜。她的大大眼晴之中忧愁总是多于快乐,因为不可以和心仪的人在一起,是这一生的苦楚。有时她便想倒是一死了之,没了这无休止的烦恼,可是又不成,她害怕袁大哥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受苦,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清心看着袁大哥依旧还是侠骨丹心,心想:如果袁门没有了袁大哥,那么群龙无首,将难以为继。皇帝哥哥少了一个对手,那么该是孤单寂寞,——因为他从来自认为和天下英雄为敌,才是平生所愿,否则人生便是索然意味,所以他才一心修葺这京城中的袁氏宗祠,可是自从这摄政王掌权一来,便禁止有人拜谒这袁氏宗祠,他是要打压汉人心中的这位英雄,否则人人桀骜不驯,怀着“反清复明”的心,那么天下将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他偏偏忘了天下汉人坚韧不拔的决心,自满洲人入关坐拥天下这百多年间,天下仁人义士从未断绝,反清复明之举此起彼伏,只因人人心最深处还是不忘朱明天下,故国明月,汉人衣冠!

袁承天问起清心的情由。清心内心愁苦,不觉又是泪涌心头。当他从清心口中得知皇帝调这多隆阿将年去回疆协助那伊犁将年苏宁杰剿灭南疆与北疆的反清复明的江湖帮派,心中不由为之一动,因为皇帝此举暗有深意,表面看是让多隆和去XJ伊犁剿灭乱党,臣下自然无由非议,而多隆和也不能违诏不从,所以只有远去赴任。这样一来无形之中便剪除了摄政王在朝中的羽翼,因为这多隆阿暗中投靠这摄政王的举动,别人不知,皇帝却是知道的,因为大内的侍卫虽名义上是卫护皇帝安全,实则还有刺探朝中臣子暗中勾连的举动,他们会一一上禀于皇帝裁决!其实这也是他们的身份职责所在!所以摄政王与朝中官员勾连,嘉庆皇帝尽为所知,只不发难,因为时机未到,不能一网打尽,只有静待时机,将其诛杀,这也是皇帝城府极深,忍得住气,否则意气用事,只怕早已为摄政王所害。——虽然摄政王是嘉庆皇帝的皇叔,可是他已利令智昏,不再顾念亲情,心中只是想着君临天下!这也是世人私心之重,从来所谓仁义道德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到了自己之时便是另一套说辞,便如当年玄武门之变,世民杀兄诛弟,可以说毫无亲情可言,推刃及气,为后世所讥讽!所以如果嘉庆皇帝一味仁慈,他也决然做不到皇帝这个位置。只是清心不明白,她只是以为皇帝哥哥,宽大为怀,念着天下苍生之苦,免除税赋,与民休息,废除前朝苛政律法,大有还政于民之姿态;奈何好景不长,自摄政王多铎秉政以来,便又加重天下税赋,为着养兵蓄锐,以期有朝一日,改朝换代,自己君临天下!

清心见袁大哥听了自己说话陷入沉思,心想:难道我皇帝哥哥哪些事情做的不对?袁承天忽然见清心用诧异的目光看自己,便自惊觉。他微微一笑,说道:“清心,待的你伤势大好,我便送你回将军府!”清心忽然大声道:“我不要,袁大哥我要跟随你,那怕露宿街头,饥不裹腹我也不在乎!”袁承天道:“清心,你何苦?你是金枝玉叶,怎能够随我浪迹天涯?这样终究是不成的?你的阿玛得知定当勃然大怒。你不可以这样做,我也不会带你远走天涯……只因为……”袁承天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命格是为天煞孤星,会无形中祸及周遭至亲之人;所以他才不可以携带清心远走天涯,——否则那样真的会害了她!只是说给清心,她也未必肯听,也未必肯信?所以袁承天只狠下心肠,决情决义,可是谁想心中却是难以忘却,正所谓念兹在兹,执念在心!思念本是心中魔,忘不下的是执念!也许世上之人概莫能处!

清心听袁承天如此绝情,不禁更是悲从中来。袁承天并不理会,又为她运功疗伤。又过的半个时辰,看看已差不多。两个人刚欲起身,忽然外面传来阴恻恻地冷笑声:“袁师弟你好福气,可以让清心格格对你不离不弃,真真让人羡慕的紧!大师兄我便没这福气,可说怪哉!”袁承天听得声音是大师兄傅传书,心中不由紧了一紧,不知这阴魂不散的大师兄意欲何为?

傅传书此时施施然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小师弟和清心,虽然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恼恨之极。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碧儿、郑萧萧、采薇和眼前这位出身尊崇的清心格格都对这位袁师弟心仪不已,而且都是执念于此,而自己身为昆仑派掌门,现在更兼是九门提督,却是无人看顾,似乎被人诽谤,真是让人气恼!今时又见袁承天和清心独处这陋室,更是让他愤怒不已,几乎双眼都要冒出火来。因为心中非但不服,而且不甘,心想:我堂堂大师兄难道竟不如小师弟?这真是岂有此理?今日若能拿下他,交到摄政王处让他无论如何都不可养虎为患,自掘坟墓,一定杀了这袁承天,一决后患!他想到此处不觉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清心听得他桀桀地笑,便周身起了栗子,心生烦感,心想:他们二人同为昆仑派门人,可是行为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济世为怀,有匡扶社稷之心;另一个却是私心为重,处处藏着害人的计谋,甚而还有君临天下之野心,所以二人不可同日而语,也许正邪不两立,且看将来谁可胜出!

傅传书见清心看自己的神情分明透着鄙视,不由得心中暗恨:死丫头,此时你看我不起,认为你的袁大哥是个大英雄!可是等到了他之将死之时,我看你笑得出,我让你们生不可以在一起,死不可以相见!

袁承天忽然拽起清心格格便要走出。傅传书道:“小师弟你便这样去么?”袁承天道:“怎么?”傅传书道:“小师弟先前你也许可以走,可是现在情形又自不同,因为你是袁门少主是为朝廷乱党,是皇上下诏缉拿的囚犯,所以只要有司衙门中人见了,便不可以放你走,又况且我现在已是九门提督,缉拿朝廷乱党乃是我职责所在,所以师弟你莫怪大师兄不顾念旧情,我也是情非得已!”他将自己说得无辜,一切罪责全推到皇帝身上,而不说实则是他内心私欲所至,才导至今天之局面!在昆仑派时迫死爹娘,他不认罪,杀死同门师兄,他也不悔过,只是一心想要位极人臣,只可惜师父赵相承竟是一心还要他为国为民,大有担当,以朝可以重光昆仑一派声威,让其在武林之中独树一帜!傅传书独树一帜确实做到了,只不过不是光大门派,也不是肝胆昆仑,更加不是忠义千秋;——而是屈身朝廷,自己更是做了九门提督,专以缉拿天下反清复明义士为职责所在,大违初心,更与昆仑派的宗旨“反清复明”背道而驰,让天下人人侧目,可叹昆仑派的声名将毁于他傅传书一人之手!似乎要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步!

清心见他大言炎炎,出言不逊,而且自以为是,不由得心生反感,大声道:“你也用不着拿着官职压人,以缉拿乱党为理由!今日我和袁大哥便要走路,你还敢阻拦不成?”傅传书此时倒不生嗔,说道:“清心格格你可以走,只是朝廷海捕公文要拿的乱党却不可以走!”清心大声道:“你说谁是乱党?”傅传书道:“皇上诏书明白写着凡是心存忤逆,行为与朝廷背道而驰者,杀害有司衙门官吏者皆是忤逆乱党,拿获者杀无赦,又况且袁门乃是反清复明首逆,更加是可杀不可留,所以卑鄙劝格格好自为之,莫与乱党纠缠,否则将来只怕难以脱身,所以……”清心道:“却要你多管!”傅传书道:“袁师弟你怎么说。”

袁承天见大师兄咄咄逼人的姿态,心想:你也只不过是气不过清儿和我在一起。他看了一眼清心,说道:“清心你走吧!这是我和大师兄之间的恩怨,不干你事!”清心摇头不答,只是不走。袁承天心中暗中着急,心想:大师兄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傻丫头,你还待在这不走,可不是寻晦气。袁承天见她执意不走,气得一顿足,大声道:“清儿,你再不走,我便自裁于你面前。”他提掌便往头脑拍去。清心见袁大哥真的着恼,便不再停留走了出去,可是心下犹是不忍,又自回头见袁大哥神色凛然,无所畏惧,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心想:不愧是袁门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