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淩俏想,终其一生,恐也摆脱不了这等噩梦。
那黄家郊野的院子,肆意生长的杂草,一人多深的池子里,池水寒凉。
她呛了水,晕厥过去。
以为就此解脱,哪里想到还活着,活着是快活多于痛苦,可这仅有的痛苦,如影随形,势必要跟着她一生人。
许淩俏靠在莲花肩头,小丫鬟年岁不大,稚嫩的肩膀却担得住她的眼泪。
莲花欲要张口,许淩俏已抹了眼泪。
“不碍事儿,只是梦到哥哥白日里提到的黄家三郎,莫名变成了个恶鬼,追着我不放。”
一听这话,莲花也急了。
“恐怕不是黄家三郎的事儿,如今冬月里了,没准儿是芳姨娘喊了一声姑娘。”
“芳姨娘?”
许淩俏摸了摸汗湿的额际,在莲花的安抚下,重新躺下,主仆并头靠着,莲花低声说道,“是啊,芳姨娘死得惨,冤魂不散,尤其是她跟前的丫鬟金珠,惹得少夫人都梦魇了好些次。”
“不是说你们少夫人救了她们吗?”
嗐!
莲花侧身,看向许淩俏。
“金珠当时就淹死在井里,是少夫人给她尸首拖出来的,芳姨娘当时救起来还有气儿,可脖颈上的伤势太重,熬了一天一夜,也就去了。”
都死了……
许淩俏轻叹,“都是可怜的女子,我梦里不曾有她们,只是这夜半三更的咱们也提到了,不如来日你去采买些纸钱,找个无人的地儿,给这主仆烧了去。”
“好,姑娘,天亮奴就去办这事儿。”
许淩俏想到自己也差点身死黄家庄子里的池子中,与昔日芳姨娘主仆毫无差别,心生悲悯,刚拭去的眼泪,又汩汩落下。
莲花听得她鼻音浓厚,翻身看来,伸手一抹,全是湿意。
只得叹道,“姑娘,您心思玲珑剔透,这又是想到了芳姨娘落了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