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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爵士,我很敬爱你,但是我不会成为西格尔·比尔爵士先生,我会一直是西格尔·乌贼。请你找其他的继承人吧,这样就不会有魔裔血脉的风险了。”

比尔爵士高高扬起手来,但是却没有抽下来,而是朝西格尔的屁股踢了一脚。“滚,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去给我拿些酒,我伤心了,我要喝酒!”

西格尔没有去拿酒,比尔爵士也没有为这件事情喊他。他一个人坐在营地的边缘,静静地看着飘雪的天空发呆。他想要冷静一下,刚才有些冲动了,对于一个法师来这样不好。可到底有什么不好他也说不上来。西格尔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自从老船长死后他就有这样的感觉。有的时候他会遗忘这点,有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重新浮上心头。他知道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孤星,“你是独一无二的”,易形者这样说,他是个疯癫的人;“我的完美血统”,血魔法是这样喊叫的,他错了;“你不能让魔裔污染了血脉”,比尔爵士的话最让他伤心。如果让他知道在离此不远的帐篷中,正在进行一场换血的好戏,估计也不会再感到惊讶。血统,似乎是新大陆和旧大陆永恒的主题,除了人类,矮人、精灵、侏儒,甚至龙,都逃不开这个主题。但是血统是可以被欺骗的啊,西格尔真想大声的呼喊,我就会一个伪造所有血统的法术,你们这些偏见者能奈我何?

他幻想自己是大海,但实际上他只是天上飘落的一片雪花。他往下看,整个世界平铺在他坠落的方向上,如同一幅五颜六色的织锦。金黄色的是王族,紫色的是贵族,绿色的是精灵,青色的是矮人,蓝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和灰色的,整个世界和行走其间的各色人等都在这张织锦上。无数雪花掉落其上,融入各自的色彩之中,呈现出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西格尔向四周看,只有他自己是黑色的。

你会被染成什么颜色?一个声音问他。西格尔听得出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黑色也会被染?他反问道。

黑色能包容一切颜色,但是你不能。你只是一片雪花,对抗不了整个世界。那个声音说道。

但我可以一直飞着,俯视这个世界。我就是织锦上空那个永恒的黑影。

凭什么?那个声音最后问道。

“魔法。”西格尔说出声来。他感觉到自己血液里魔法的力量正在沸腾,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从灵魂深处苏醒。身体周围所有的元素都在欢快的笑着、舞着,庆祝法师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魔法觉醒。

这和血脉无关,是灵魂层次的一次认同。西格尔知道这个时刻非常重要,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掏出匕首,刺破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伤口很浅,只有淡淡的血痕,但是随着西格尔不停念颂咒语,一滴非常粘稠的血液从伤口处挤出来。还没等它滴下,就已经凝固,成为一个椭圆形的坚硬固体。西格尔没有试用魔杖,而是非常小心地准备施法材料,纯净的水、沙子、火药、铁片和风干的肉。西格尔将凝固的血滴放在这些材料中间,然后便用心念诵咒语,细致的操控周围的魔法能量。

法师可以拥有自己的魔宠,有人说那是创造,有人说那是召唤,但是西格尔现在觉得那是一种认同,是魔法能量对使用者的认可。随着咒语的不断加强,代表地水风火四大元素的材料在实体层面上结合,以施法者之血为核心,变换成新的生物。这个生物天生与法师心灵相通,可以为他带来各种施法上的便利,是绝对忠诚的同伴。每个法师都有自己的魔宠,但不是每个法师都能在魔法觉醒的时候获得魔宠。觉醒是很突然的,有些法师直到年老体弱的时候才能真正拥抱魔法,得到苏醒的机会,甚至有些法师一辈子都没有觉醒。

咒语完成,一只黑色的渡鸦站在西格尔面前,用灵动的双眼大量四周。西格尔伸出手去,渡鸦乖巧的停在他的掌心,然后展开翅膀,扭动身子,让西格尔看个清楚。渡鸦比常见的乌鸦体型要大,也更加聪明,它的尾巴成菱形——乌鸦是扇形,所以很好分辨。西格尔的渡鸦则更有特色:虽然渡鸦通体黑色,但是它的羽毛呈现一种蓝紫色的金属光泽,鸣叫的时候下巴上的羽毛会竖立起来,显得很有威严。它的爪子非常有力,卷曲的指甲更像是龙而不是鸟。在层层叠叠的羽毛之下,西格尔还摸到了粗糙的鳞片。

最奇怪的是渡鸦的喙,又黑又亮,边缘还有一圈淡红色的花纹。渡鸦轻轻咬着西格尔的手指,让主人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西格尔带着他的魔宠来到饭堂,从储藏箱中找出一颗核桃。渡鸦鸣叫两声,用爪子捏碎核桃,用锋利而坚固的喙啄食。

“以后我叫你巴隆,愿你永远在天上飞翔。”西格尔摸摸渡鸦柔顺的羽毛,让它飞上天空。“做我的眼睛俯视这片大地,让黑色保持纯净。”

渡鸦巴隆欢快的鸣叫着,轻轻拍打翅膀,借着风势在空中滑翔。通过他的眼睛,西格尔以翱翔之态俯瞰城墙山脉,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要塞的塔楼废墟变得又矮又小,困龙的通道变成了山间的细线。他看到里斯医师从王子殿下的帐篷里出来,托德伯爵拥抱了他,然后急忙忙钻进帐篷。他看到有三个人离开了营地,正向山下走去,即便是路上的风雪也没有减缓他们的步伐。